巷子里的腥风血雨也只是打湿了那么一片小小的土地,平雍城内其余的地方仍然是张灯结彩,被过年的喜悦气氛笼罩着。
等吃完乾婆包的饺子,天都已经擦黑了,崔子初兴头起来了,根本就不想回家去,表面上说是他们几个难得聚在一起,要提前祝个年。
但其实,他不想回去是因为他最怕的两个人都回了家,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地让他很是惶恐,实在是不想回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赖在她这儿能躲一时算一时了。
“你是不知道,我们的大哥——崔晟崔阳明,那人有多……有多吓人!”崔子初盘着腿坐在塌上嗑瓜子,眉毛舞动,表情十足夸张,这让叶栖迟有种错觉,错觉他不是在说一个也就大他一两岁的哥哥,而是在说一个山精野怪什么的。
好在他说完像是又觉得不对,有些纠结地皱了脸,又重新想了个形容词,“呃……是厉害,是厉害的吓人,对,大哥是厉害的吓人。”瓜子皮呸地一下吐出来,也不知道这句话算褒算贬?
崔晷在一旁解释道:“小时我们仨一起读书,先生让背《疾承辩略》,他一夜只背了一篇,而大哥哥却背了一本,自那以后他就这样了。”又敬又怕,不敢像与其他兄弟一样的打闹。
“过目不忘?”叶栖迟问。
“嗯,是这样的。家里人都不敢让大哥哥看太多的书,怕他头疼,他一头疼就会生病发热,很麻烦的。”崔晷道。
“这样吗?”她还以为过目不忘是很了不得的本事呢。虽然现在也不能说不了得,但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了。
“阳明哥虽然学问能力都是我辈翘楚,但我也不敢跟他一起玩。”孙狸拄着下巴道。
叶栖迟被他们说的挺好奇的,“他是个怎样的人?”她止住崔子初的话头,“别说厉害,说些细的。”
“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你跟他见过一面就知道了,我只能说……”崔子初拿着颗瓜子挥舞,“他尽得我大伯的真传。”
他大伯?关中孔子崔籍?她还是想象不出来。
“你们真的都不回去了吗?”叶栖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不回,不回。”崔子初拉着崔晷和孙狸,“你们也别回。”要不他一个人不回那就太明显了。
崔晷和孙狸被央的没法,只好答应了。
于是接下来三人还真就打发走了来接他们回去的马车,非说要在叶栖迟这儿提前过个早年。
夜间,街头巷尾的炮仗声还在噼啪地响起,屋内四人围坐于塌上小几,正在玩跳棋。但再好玩的游戏也有玩倦的时候,于是又玩了几盘之后,他们都有些疲了。
这时,叶栖迟突然道,“要不,我来给你们说个不吓人的怪谈异事吧,怎样,要听吗?”
室内只燃着一点烛光,他们四人围坐一圈,一人卷了床被子,小脸被烛光照的昏黄。
叶栖迟觉得这很有说鬼故事的氛围。
几人也就是年纪小,没那么多的讲究,对于大过年的说鬼故事这个提议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崔子初是典型的外强中干,最怕这些灵异鬼怪之类的故事,但不知道是为了争个什么,虽然怕还是嚷着要听,末尾却还要强做镇定地追问一句,“真的不吓人吗?”
“真的不吓人。”叶栖迟道,见他们都点头,清清嗓子,选了一个常见的开头,便开始缓缓地说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
有这么一个铁匠,脾气暴躁,因为经常打铁,力气练的很大,村里人都叫他“断铁手”,意思是说他力气大的手可断铁,这可不是夸张,而是他真的厉害到了那种地步。
铁匠也很自得于这项本事,于是就经常表演徒手断铁的把戏,长久下来,他一双手肤色暗红,像是烧红了的铁块一般。
这一天,铁匠去老乡那里喝酒,直喝到了半夜才回去,都是走惯了的路,他也没提个灯笼,就迷蒙着眼低头往前走。
天黑,只有淡淡的月光模糊照亮前路,铁匠晕乎间突然就撞上了前面的一个人,他心中有些奇怪,他明明记得刚刚路上空无一人,这人又是哪里蹿出来的?
虽然疑惑,但他平日里霸道惯了,虽然是他撞了人,却把过错怪在前人头上,见那人背对着他仍然勾头弯腰地往前走,不说一句对不住的歉语,当下就怒了,想要教训那人一下。
“欸!你看!”他拍住那人的肩膀,待那人回过头来,不等人反应,扬起巴掌就扇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