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坡上的一片营帐,都是按照营盘扎的,营盘则会随着地势的变换而改变,整片营区扎好之后壁垒森严,井然有序。
其中有一处营帐,它隐没于其他军帐之中,看似好像没有分别,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营帐周围隐蔽了一些黑甲侍卫,他们正在持戟守卫。
叶栖迟从草坡回来,停在营帐前,左右望了望,然后掀开帘布,飞快地窜了进去。这么一处小动作,分布在周围的黑甲侍卫没有任何反应,纷纷视而不见。
刚踏进账,还没走几步,叶栖迟耳朵一动,脚步一顿,迅速转过身去。与此同时,一道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郎,你刚刚去了何处?”
叶栖迟已转过身,闻言笑着道,“这帐子里闷,我出去玩了会儿。”
刚说话的那人是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妪,一身灰衣,不苟言笑。面相也不算和蔼,嘴角下撇,两颊肌肉下垂,凸出高高的颧骨,额间还有一条深深的沟壑,整体看起来就显得很严肃,其实也不是看起来,是本来就很严肃。
果然,那老妪闻言紧皱眉头,脸上的沟壑更加明显,她不赞同地道,“小郎,你怎么又溜出去了,一个人得多危险!”
叶栖迟道,“有什么危险的,这么多人。”
老妪道,“就是这么多人才危险!”
叶栖迟顿时明白了,原来是那个危险啊。
他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着他转而坐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朝着老妪道,“乾婆,我饿了。”
乾婆却不想让这事翻篇,她走过去坐在旁侧,又问道“你与他人言语了吗?”
“没有。”才怪。
“真没有?”
“嗯。”真有。
“以后可别偷跑出去了。”
“好。”个屁。
“真的?”
“嗯。”假的。
又絮叨了半天,乾婆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你可别再顽皮了,上次就是……”
“乾婆!”叶栖迟忍无可忍地打断她,“我饿了!”
乾婆止住话头,叹了口气,道,“将军刚刚遣人来,说今晚有一场酒宴,让你一会儿去主营与他一块吃。”
叶栖迟顿时泄了气,摸着肚子,“好吧……我知道了。”
就这么说着,外面已经来了人,隔着帐子询问,“小郎可回来了?”
乾婆道,“回来了。”
那人又道,“将军现在找呢。”
“知道了。”乾婆招呼一声,看了一眼叶栖迟身上穿的灰扑扑衣裳,又皱了眉,朝外喊了一句,“还请稍等片刻。”
说完就去翻出包袱里的干净衣服,嘴里还责怪道,“小郎怎么又穿成这样?”
“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得来的。”片刻后衣服找出来了,她帮叶栖迟换上,捏着换下的脏衣,团成一团就想要给丢出去。
叶栖迟看见急忙阻止道,“别丢,我以后还要穿呢。”
乾婆闻言没说什么,给他收了起来。目光又落到他的头顶,一头头发跟杂草一般。
“这还得重新扎个小髻。”乾婆散开他的乱发,仔细地拈出其中的杂草,一边梳一边唠叨道,“这是去地上滚了一圈?总是这般不讲究,好歹也是个……”
说到这,她截住话头,没有说下去。
叶栖迟乖顺地让她动作,听到那未尽的半句话,心中哼笑一声。
是个……是个什么?
是个……小姑娘?
他,不对,应该是“她”了。
自她醒来有两三月了,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她一个女娃要做小子打扮,周围人还从没说起过此事。估计以前那小孩儿可能都没有自己是个女娃娃的概念吧,让她都不好装作天真地去问一句为什么?
扎好头发,乾婆给她抻了抻衣摆,抚着她的头道,“去吧。”
叶栖迟僵着脖子出了营帐,跟着来人走了,路上她抬手摸了摸头,一副很不适应的模样,她很少被人摸头,长大之后就更少了。
“小郎,到了。”前头领路的人侧身提醒。
“哦。”叶栖迟应道。
还不待她进去,就从帐中当先走出一人,头戴纶巾,一身儒衫,外披大髦,三十岁上下,俊眉星目,仪表不凡。
随着他的进出,带出了帐内喧闹的人声。其中一个大汉的声音最为响亮,而那响亮的声音正追着青年出来。
“柳良誉,你跑什么呀?!”
紧接声音之后的是一个虬髯伟干,虎目牛息的武将,面相看起来有些凶恶。
“难不成是怕了?!”武将搓搓手,接着道,“放心,哥哥会照顾你的…嘿嘿……”
此话一出,柳勤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这莫名的猥琐是怎么回事?
叶栖迟站在一旁,身量矮小的她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
柳勤挥袖甩开武将如蒲扇般大小的手掌,“武昌,你要点脸!”
武昌钳住他的肩膀,乐呵呵地道,“我怎么不要脸了?劝你喝点小酒而已,婆婆妈妈的,一点英雄气概都没有!”
“你明知我喝不得酒。”柳勤试图再挣扎一下。
武昌直接推着他的肩膀就往营帐里走,嘴里还说道,“没事,就一点点,一点点。”
柳勤:我信你个鬼!
一转身,两人终于发现了背后小小的叶栖迟,武昌啊了一声,松开柳勤,上前一步,伸手把她给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八郎来啦。”他抖着手臂颠了一下重量,“还是这么轻,一会儿可得多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