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是不知道,从始至终,尺素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只盯着她看了。
尺素眨眨眼,好似刚回神一般,只是垂眸浅笑道,“您多虑了,不过是看着美的人,多看了几眼罢。”
索寒烟一愣,眼中雾气慢起来,不过眨眼就好似被风吹散了,她摇着手中的团扇轻笑道:
“娘子说话可真有意思——”
“菡萏发荷花……”
极低的一声,却是让索寒烟眼中立时就没了那虚假的笑意,她眯眼看到垂着头的尺素似是一副痴相,那甜腻的声音立时变得尖利如芒:
“你说什么?你刚才咕咕哝哝的在说什么?”
她怒了。
尺素缓神,有些迷糊的看着她,只说道:“我心下有些怕了。”
索寒烟整个人都战栗着,怎么克制也克制不住的,眼底也起了水雾,差一点就要跳起来,却是被尺素按住了冰凉的左手:
“人好多,我想和你聊聊。”
索寒烟立时不抖了,手里的团扇也早就不摇了,整个人好似被施法定住一般。
门外不知是哪个婆子急了,唤了她一声——“妈妈”,立时就被她手里头掷出去的团扇打了眼睛,哎哟一声退到人后去。
“把门关上,走出三十步远,守着。”
索寒烟冷冷的吩咐到,原本甜丝丝的声音现在掺满了凉意,外边一干人等闻言连连应是,莫敢不从,合上门,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你到底是谁。”现下轮到索寒烟盯着尺素了,她质问着尺素,眼底全是猜疑。
尺素也不回避她的眼睛,拉过她另一只手一齐合在掌心,一样如初的冰凉,一样如初的被她包在掌心温柔的暖着。
就像从前那般……索寒烟呆呆地听到,尺素用与那个人如出一辙的口吻叹道,“你的手,怎么一直都这么凉啊,没有我,你就任它凉着么,那女子每个月的那几天,可就有你受的了。”
索寒烟的眼角立时沁出一滴泪珠来,混合着厚重的铅粉,从脸上滚出一道痕迹,也不知摔成了几瓣儿。
她张着嘴巴,好似上了岸不能呼吸的鱼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
尺素把她的一双手暖的差不多了,忽的缓缓伸出一只手来,抬眼又将她垂在脸颊一侧的碎发別到耳后去,唇畔挂了一抹笑,看着她又道:“真是很少见你哭鼻子了,这般稀奇,我可要拿纸笔记下来。”
“……记什么?”索寒烟颤抖着声线,忽然笑骂道,神情好似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你记这做什么,有什么好记的。”
——“好在二十年后,让棠儿,也来笑话笑话你。”
——“好在二十年后,让棠儿,也来笑话笑话你。”
——“好在二十年后,让棠儿,也来笑话笑话你。”
——“好在二十年后,让棠儿,也来笑话笑话你。”
她二人齐声说道,看着对方,眼中只有彼此。
索寒烟隔着零碎如星的泪花,模模糊糊的,仿佛眼前人与她,一瞬间都回到了二十年前。
回到了索家一个平常的午后,回到那个有着款款蜻蜓与一池荷花的地方。
那个曾在她面前执笔痴笑的人,那个会暖着她手与她说笑的人,和面前这个紫衣女子的脸,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