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光撒在水面上荡漾着波光粼粼,偶尔有画舫划过,浆把月亮搅碎。因为入夜渐静,艺伎的歌声慢慢成了夜的声音。
孟罹靠窗而坐,偶尔看看窗外的夜色。
他轻轻摩挲着冰蚕软甲,眸色中掠过一丝不屑:“真是愚蠢!”
柳烈岩天天守着这么一件破衣裳,只怕盯到眼睛发蒙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吧!其中藏有绝世的武功秘籍?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抑或魅惑人心的秘术口诀?谣言一出,众人争夺,不惜自相残杀、血流成河,却也不辨真假,
“宫主不信,但是相信的大有人在啊!”蛇影目光掠过冰蚕软甲。
“只是连夕揽也那么在乎这件东西,让我费解得很。”孟罹锁着两道剑眉,仔细看着它的纹路,织法和用料虽然与常见的织物不同,但并无其他特殊之处,难道要凑齐三件方能破译其中奥妙?
青衣楼是杀手组织,表面为财而为之,但却不尽是唯利是图,这与寻常的杀手组织不同。夕揽此番对冰蚕软甲穷追不舍,难道他也对这武林之主的位置感兴趣?
“江湖上突然出现改变江湖格局的宝物,但凡是个人都有,咳……欲望。”蛇影在“欲望”两字上尤为加重语气,不知是咳嗽引起的还是故意为之。
“你受伤了?”孟罹转过头,略感诧异道。
“无妨,只是小伤。”蛇影的唇色苍白,表情却是无所谓。
“许久未有人能伤你了。”他将冰蚕软甲随手放在榻上,凝视着窗外的夜色,楼宇房屋有烛光溢出,街上已经清冷,唯有纸醉金迷的人尚在沉浸温柔乡。
蛇影淡然一笑。
他与血狼交手十几回合,皆是势均力敌,他受了内伤,血狼自然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虽然血狼冰雕一般的脸未表现出异样,但他知道血狼必然也受了伤。
如果不是因为是在他的地盘上,血狼带的人数比不过他,他未必能得手。
“如果我没记错,江寒微跟千手梅郎有交情吧?”孟罹轻轻敲着窗台,似有所指。
“你是怀疑这事是小狐狸做的?”蛇影看着他冷峻的脸,分析道,“梅君阑不远万里把冰蚕软甲送来,一定是有人授意的,不然以他的脾性,不会这样做。小狐狸表面天真单纯,实则一肚子坏水,又与夕揽不对付,她做出此等事并不奇怪。”
孟罹不语,却已经默认了。
蛇影继续说:“有人自然会想尽办法去查清楚,我们已经坐收渔利,那就再当一回看客也无妨。”
此事最着急的当属青衣楼,他们能不费心思去查自然是好的。
孟罹懒懒地抬起头,将视线从外面收回来,看向蛇影。
“夕揽派人杀了几拨身份不明的意图接近雪痕城的刺客,像是在保护小狐狸。”蛇影说,“江城和龙瀚都已离城,消息应该很快会传遍江湖。”
孟罹淡淡点头,并未对此表态。
他走至放置棋盘的榻上,望着那一盘围棋,白子对黑子步步紧逼,黑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喃喃自语:“离城,则江湖变。”
就因为这一句话,江城被困雪痕城将近十六年,未曾下过山。
“天机老人至今预言了六件大事,皆一一应验。”蛇影回答。
传闻天机老人年过百岁,知过去晓未来,精通相术,能预测未来。多年以前,他曾预言过十六年前的那场正邪大战,预言了始末:“四危以备,不渡江陵。腊月末,风休雪止。”
众人皆想要寻天机老人窥视人生忧患,奈何他行踪诡秘,江湖无人能得知他的去向。距离他对江城的预言已过十几载,只怕他早已身归混沌了。
“你信?”孟罹看着棋盘,语气玩昧不屑。
他希望自己是执棋者,他也只能是执棋者。
“不尽其然,三分天命,六分可改,一分是变数。天命不可变,那就改其六分,再顺应一分变数。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若想成橘,便移植淮南,死守淮北只是愚蠢。”蛇影回忆起了往事,这些话几乎脱口而出,带着悲愤。
他偏偏就是个不愿信命的人,对他而言,命由他不由天。若是他认命,也许他早已命殒,他是要掌握那一分变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