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并不答话,一脚勾住椅子,那椅子滴溜溜转一圈又送返回来,谢离双臂合在胸前,生吃一砸,好在力道不大,只是那剑如跗骨之蛆不离左右。上身一仰,桌子又蹬过去,那女子飞身跃起,一个一字马压住圆桌,剑花抖个不停。
秋白朝谢离学样,也抓个戳灯向那女子扔去,无奈劲道甚小,那女子只用长剑便已架住,同那椅子一般原样送回。秋白“啊呀”一声,却见谢离探手抓住戳灯,照那女子上身横去,灯油淋漓一地。那女子左肘撑桌,闪出两腿,斜对着戳灯“呼呼”两脚,又旋身跃下圆桌,一剑劈头砍来。谢离被戳灯带着转了半圈,就觉头顶生风,连忙将戳灯横在头上,那剑“嗖”地从旁边掠过,要削他肋下空门。才防住肋下,那剑又向下游去,直欲片了大腿。
谢离这身功夫,在江湖之中只能算是偏下等,若说出来行走江湖,又或复仇雪恨,委实有些勉强,更何况背上刀伤才愈。那日能将肖倾城于乱军之中抢出来,一是机缘巧合,二是有纪恺夫与杨柏杉二人照应,若单凭一己之力,着实无从谈起。无奈人不多事事却扰人,已到这般地步,又能如何?只得手忙脚乱地应付,初始还能还个一招半式,后来就只有招架之功,再后来连招架之功也没有,只能躲躲闪闪,心中还惦记着秋白,无法聚气凝神。秋白本想继续帮忙,但怕自己越帮越忙,几番闪躲之后,索性跳上竹床,不住叫喊:“快来人啊!快来人!”
那女子本来只专心对付谢离,秋白虽向她扔一回戳灯,也并未多在意,待听到秋白叫人,不禁怒从中来,长剑划个半圆,将谢离引得远去,“噌”地窜到秋白床边。谢离反身欲追,谁料一脚踩在灯油之上,滑倒在地,戳灯脱手,撞向那女子小腿。秋白见她欺近床沿,随手抓起被褥枕头一个接一个砸来,那女子手中长剑飞转,又头也不回,只一个纵身,那戳灯便钻进床下,余下半截在外。
谢离站起身来,但见床前丝絮飘舞,其中一团绿影穿插来去,只怕长剑登时就要扫到秋白,遂大叫道:“她不会武功,你欺负她干么?”冲将过去。那女子一声冷笑,转过身来,左脚一磕戳灯,那戳灯“刷”地贴地直射出来。谢离闪身躲过,势却不止,一招“猛虎掏心”,“嗷唠嗷唠”地叫唤。那女子双眼冷峻,剑锋逐渐走向下三路。
纵使秋白不唤人,那屋内打斗的声音如何传不出去?秋白躲在床上,心中不住翻滚:“这人身穿绿衣,按理应是弄蝶阁的,不过想那弄蝶儿不会做出如此行径,应是粉蝶儿派来的,若是粉蝶儿派来的,只要不伤弟弟与我,便无大碍,待挺到有人相救即可。怕只怕是玉蝴蝶派来的,若真如此,哪会再有人相救,即便不杀自己,离儿是绝难幸免,末了只说某蝶儿私自下手,也不能怎地。”想到此节,不禁打个激灵,心中又道:“品其弹调,不至于此……”
门外廊间忽传来打斗之声,一人道:“谁在那屋内?你们粉蝶阁真是无法无天,胆敢冒充弄蝶阁的人。”正是红云。无人答话,兵刃相加之声渐稠。秋白心道:“果真非玉蝴蝶所为。”
那女子听到门外声音,眉头紧拧一拧,剑上提速。谢离手中已多了条窗棂,却被越削越短。抓住一个喘息,又捡起一条,却比手中的还短,干脆两个都掷将出去。那女子右手一扬,地下便多了四截断木。
谢离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看这女子似是对着我来的,倒不欲伤害姊姊,倘或我窜出这个屋子到那廊上,她定会跟着去,而廊上有红云她们相助,或可有生机。”正想着,女子剑尖“嗖嗖嗖”对着他右腿“足五里”极是快捷地点了三点。每点一点,谢离便借势向门口后挪一步,三点过后,左脚已踹开房门。
那女子突然间弄懂谢离心思,冷笑道:“就不顾你姊姊了么?”说着收敛笑容,慢慢向后退去,谢离也不知她是真是假,哪敢试探?只得又跟回来,“呼呼”连出两招。那女子讥笑道:“你就会使这‘饿虎掏心’么,老虎都吃不饱,还混个甚么啊?”谢离道:“你怎知是饿虎,我这可是‘猛虎掏心’。”那女子道:“掏到了才是猛虎,掏不到的就成猫啦。”谢离道:“你不知道老虎的师父是猫么,若是成猫就更厉害啦。”
谢离本是真心说话,但任谁听来都是讥讽,只听那女子道:“功夫不怎样,倒会贫嘴……”忽地转身刺出一剑。
秋白见谢离欲将那女子引出房去,心道:“这弟弟倒有点心计。”却见那女子没有中计,心中一急,便悄悄下床,怀抱一床还算整装的丝被,轻走几步,便撒网一般张过来,只不过她没打过鱼,这网不深,口不圆。那女子感到背后来了物事,回头便是一剑。倘若秋白面对面来这么一下,她自会防范,因知是何物事,如此却打个措手不及,这一剑只将那被子捅了一个窟窿,整个右手顺着窟窿跟出,被子便罩在她手臂上。方要甩开,就觉腰间蒙受重重一击,一时气闷,劲不长出,又觉右手被人攥住,随即整个身子给扑倒在地,气道:“快放开我。”谢离摇头道:“对不住啦,只要你答应不杀我俩就放你。我只能把蒙你的被子掀开,别憋坏了你。”果就慢慢撩开被子。
那女子虽早知扑倒自己的是谢离,此番亲眼看到,仍旧羞怒交迸,大叫道:“你……你……还不放开?”谢离道:“你答应就放。”那女子道:“好我答应。”谢离便松开手,岂知那女子反手就是一掌,正劈在谢离额头,谢离惊道:“你不是答应了么?”那女子又是一掌,口里说道:“我是答应不杀你们俩,杀你一个总成罢。”谢离此次心有防备,一把扯住被子,来了个釜底抽薪。那女子左掌落空,右臂还在窟窿之中,谢离如此一拽,丝被在二人合力之下顿裂两半。那女子右臂瞬间得到松畅,一招“海底捞月”长剑自下而上撩过,却是攻向秋白,说道:“杀你也成,只杀一个便不是毁诺。”
谢离急道:“不是说要杀我么,怎地不守信义?”挥动手中半条丝被去抽那女子,那被子本就甚轻,如今剩半条,吃不上劲,谢离只挥一下,便弃之不用。
秋白眼见长剑撩来,只得步步后退,但哪快得过那女子?只不过那女子不欲取她性命,若要她性命,五条六条也保不住。几步过后就被她抢在身前,右臂被她一把擒住。谢离也恰好一拳抡到,正打在那女子右膀,那女子“啊呀”拽过秋白,抓着手臂绕过她头顶,将她揽在前怀,长剑架在颈上,冷冷说道:“过来罢。”谢离见状,忙住手脚,颤声道:“别……别,你快放了她。”那女子道:“放她也不难,你只需立一记重誓。”谢离道:“这个好办,只要你答应放她。要我立甚么重誓?”秋白叫道:“离儿,别答应她。”谢离与那女子齐声喝道:“你别说话!”谢离又与那女子对视一眼,急道:“你快说。”秋白道:“她是要你终生不得离谷。”那女子道:“正是。”谢离看看秋白,见她眼中充满不允之情,心想已顾不得,说道:“这有何难?我若离谷……”
正说着,就听“嘡啷”一声,那女子长剑落地,门外闪进一道细碎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