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总像是要崩溃了,泪眼婆娑地举着高脚杯:“时……时先生客气。”
时栖生出自己在欺负小姑娘的诡异错觉,忍不住提议:“徐总不能喝酒就别喝了,我让服务员给你上个果汁?”
“我要喝苹果汁!”徐总眼前一亮,脱口而出。
王姐的轻咳适时地插进来:“时栖,听薛导说,你对剧本的更改有些意见?”
说到正事,时栖的注意力暂时从徐总身上转移。
他放下了筷子,转身面对王姐——这是一个相对正式的姿势,代表他不是随便说说:“王姐,新剧本我看了,大部分改动都没有问题,但是让主角方伊池放弃穿旗袍,是不是有点过了?”
王姐优雅地撩起额角的头发:“过了?但是你也要为我们考虑……时栖,我们不希望这部戏日后将旗袍作为情·色卖点来宣传。”
“情·色?”时栖的眉毛狠狠一跳,“王姐,《偷香》中的旗袍从来不是情·色的卖点,它们是主角成长的见证者。方伊池的前半段人生靠旗袍撑起,后半段人生由旗袍点缀,如果方权单纯地将这一元素作为‘情·色’看待,恕我直言,你们并没有好好研究剧本,也没有好好理解方伊池这个角色。”
时栖说完,包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他还嫌说得不够多:“还有人物设定问题……方伊池之所以选择当服务生,不是为了穿好看的旗袍,也不是他生而卑贱,他是为了给生病的妹妹买药!你们让他去刷盘子,他什么时候才能赚够买药的钱?”
“……这样的改动让整部剧的逻辑有了硬伤,我不赞成,薛导也不赞成。”
被代表的薛导喘了一声,听上去要窒息了。
“总之,我只愿意按照原本的剧本演。”时栖一锤定音,优雅地擦了擦嘴,“我希望方权能放弃剧本的修改权。”
“时栖啊……”薛导气若游丝,已经心如死灰了。
时栖心里有数,他提出的要求过于强硬,
方权肯定不会答应,到时候双方互相退一步,扯扯皮,聊聊天,就可以迎接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王姐在看手机,徐总和洪主任在偷瞥包厢里的屏风,没有一个人对时栖提出的要求作出回应。
他隐隐约约觉察出了异样,试探道:“不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方权,感谢你们帮我抢回方伊池的角色。”
“等等。”王姐忽然抬起手,示意时栖听自己说,“剧本的问题可以讨论,但我们不能做主。”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薛导也愣住了,“你们一个是版权主任,一个是投资商,一个是总制片人……你们都不能做主,难道保镖能做主?”
“薛导,麻烦您跟我们出来一下。”王姐压根不搭理薛导的疑问,雷厉风行地指挥徐总和洪主任把导演拉出包厢,同时对保镖点了点头。
面无表情的保镖立刻站在包厢门口,等王姐离开后,锁上了门。
不过呼吸间的工夫,包厢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什么意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时栖反倒不紧张了,他重新坐回椅子,跷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晃动着酒杯,“绑架还是勒索?可惜啊……你们来迟了一步,我的丈夫已经死了,没人会为我付赎金的。”
话音刚落,屏风后传来一声清晰的酒杯破裂声。
“老板?”保镖循声而动。
原来房间里还有人!
时栖捏酒杯的手一抖,脸色冷下来。
他讨厌这种在背后被窥视的感觉。
“阁下既然来了,为什么不露面?”时栖冷笑起身,懒洋洋地绕到屏风后,“一个大老板,藏头露尾,难道说,你不敢见我?真是……”
他的调侃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可笑的喘息。
包厢的屏风后,是另一个装修典雅的房间,屋内没有餐桌,取而代之的,是红木的办公桌。宫行川坐在办公桌后,静静地注视着他。
如果没有蹲在地上打扫酒杯碎片的保镖,气氛刚刚好。
“宫……宫先生。”时栖觉得自己的理智如同地上的玻璃酒杯,先被打碎,又被粗暴地扫到一起,最后通通扔进了垃圾桶,“你怎么在这里?”
他想问自己的男一号是不是宫行川要回来的,想问《偷香》的投资人究竟是谁,想问方权的真正控股人是不是已经姓了“宫”……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最想问的,还是宫行川是不是还爱他。
哪怕是自作多情,时栖也忍不住想,万一宫行川还是放不下他呢?
就算宫行川要结婚了,心中……心中还是……
“不想改剧本?”宫行川见时栖问完,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深邃的眼眸里不由闪过淡淡的烦闷,说出口的话越发暴躁,“你看看你接的都是什么本子!”
“穿旗袍,露大腿……时栖,你想在娱乐圈里混,就为了演这种三级片?”
如果说几分钟前的时栖还做着宫行川对自己旧情复燃的美梦,那么现在的他只觉得当初分手的决定是对的。
他磨着后槽牙:“去你妈的……”
“时栖。”宫行川蹙眉,薄唇抿出了锋利的线条,“不许说脏话。”
时栖陡然爆发:“我去你妈的三级片!那是艺术……宫行川,你懂不懂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