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围杀邢仞的星辰当中,领头者名唤天官,乃是天梁座下辅星之一,走得是刚正之道,行走世间,百无禁忌。
但此时此刻,每当那位原本是应当被围杀的剑客握住剑器,天官心头都不免为之一颤,满是忌惮。
于是,邢仞将剑器插入黄沙当中,双手离开剑器的刹那,天官眉眼一凝,双手微微用力,握紧了掌中的长刀。
剑客双手离剑,于厮杀当中绝对是大忌。
天官自然知晓,处于围杀当中的邢仞胆敢如此作态,自然有所依仗,但根基损毁乃是事实,邢仞大道再如何强盛,底牌再如何强大,他也只是个山巅。
而此刻的九位星辰之中,却还有四位山巅,五位九境支辰。
这是毫无疑问的压倒性实力。
更何况,邢仞并未手执铁壁。
于是,当那位抬头自指尖缝隙当中窥探天空的剑客身侧,有第一滴酒水自衣袍边缘凝聚成型,落地捡入黄沙的刹那,四周风沙骤起。
有九道光影,转瞬杀来。
铁壁之上,邢仞摇头一笑。
那些酒水唤起的醉意当中,剑客的眉眼深处似是出现了刹那的恍惚,他在抬头看天,但指缝之间却只有一人,那是一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穿着湛蓝色衣袍背负着双手,在云端笑着倒退的少女。
少女的眼中,黑衣黑剑的游侠儿剑客,却是胯下御着白马银鞍,晃动着侠客帽上的胡缨,满是宠溺。
随后,是刀光剑影。
少女与白马游侠,一齐破碎在了指缝的光影之间,只留下了一壶浊酒,以及剑客十指的老茧。
还有一地鲜血。
掠行至邢仞身侧的那些星辰,并未注意到自他们抬脚的那刻,那位剑客眼眸深处刹那升起的剑光,以及那一句低声喃喃。
那一句是——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于是,铁壁四周无数剑气呼啸而起,盘绕于邢仞身侧,在那剑客起身的刹那,与随着衣衫飘落的酒水,交织成为一柄透明如若无物的剑器。
天官并未看到这柄剑器,但当邢仞放下酒葫看向自己的刹那,这位在山巅大道行走已久的辅星,却看见了剑客右手曲起的五指。
那是剑客握剑的姿势。
天官心头一动,明显的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但九位星辰杀招已成,与那柄铁壁只有数步之遥,再无退路,所以,天官狠狠一咬牙,体内血气交织萦绕于长刀之上,开始以性命搏杀。
而邢仞已然迈步。
眨眼间便是九步,这九步实在太快,甚至于光影转圜之间,看起来就像是先行出招的九位星辰,被那一道剑影逆向冲杀。
于是,当邢仞九步迈出,那柄掌中的剑器终于有了颜色,是一片猩红。
如血。
剑客散去了掌中的剑器,随后再次抬起酒壶,饮酒,向前一步。
第十步。
邢仞的身形随着这一步骤然佝偻,那些破烂的衣袍之间,胸前一道刀伤格为刺目,在酒水的冲击下刺激着剑客的心神,但邢仞的眉宇之间唯有平静,如水死寂。
铁壁之前,那些原本向着此处冲杀而来的星辰,则在那剑客再次散漫弯腰的刹那,于心口脖间露出道道血迹,随后跌落。
本是以死志搏杀的天官,乃是一众星辰中实力最为强盛之人,所以他才能在那剑光闪烁的刹那,斩出手中的长刀,给邢仞胸口留下那道刀伤。
但天官仍是不明白,也不敢相信,这位根基已经破灭的剑客,为何这一招的速度如此之快,威力如此之盛,竟甚生灭云端。
所以,这位脖颈间有着一道剑痕的辅星,倒地之时,面容直直看向那柄铁壁,眼中满是不甘。
但也只有不甘。
邢仞唤回了铁壁,随后将剑器插回腰间,迎着那些裹挟着鲜血的腥风,背对着那位手执沉渊的小师弟,轻轻一叹。
十步,九剑,八方星辰。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满是萧瑟。
但这萧瑟只是刹那,因为这一剑动用太多气力的剑客,在胸前伤势的牵引之下,身体便不可避免地微微一颤,随后跌坐于黄沙之中,扯动这嘴角不断哀吼。
于是,那位原本默默站在远处的青山小师叔,不由得摇头笑了笑,随后一步跃出,落足于邢仞背后,扶住这位八师兄的后辈,将视线看向前方更远处。
有一颗松,傲立沙尘之间。
如磐如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