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瑞莲莫名想哭。
“我以为你不想醒过来了,”女人翻身抱住埃芙格兰,声音里夹杂着沉闷的鼻音:“你怎么睡了这么久?”
“你要考虑到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女孩细声细气的补充,“复活是要用命换的,相当于用我未来的人生换取现在的机会,连续死了两次,修复肯定会慢一点。”
可你也别留我一个人啊?
卜瑞莲低低地说。
埃芙格兰的手指贴在她的眼睛上,指腹浅浅的茧磨挲着她的皮肤,从意识之海深处涌上的洋流,不容置疑地浸润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躺在温水里的舒适感叫人昏昏欲睡。
卜瑞莲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睡眠了,她死去的神经仅仅维持了最基本的身体运作,这无疑是一种异象,可她已经来不及思考,困倦已经袭来。
“干了大新闻的可不止是我。”
埃芙格兰把碎剑放在卜瑞莲触手可及之处,不舍地看着她的红发。
多么美丽的颜色,正如吸引着飞蛾赴死的光辉。
她的精神触须刺痛不已,来者高调的宣扬着自己的标记,也就只有卜瑞莲这样不善魔法的人才会察觉不到敌人将近。
刻印在地表,用鲜血绘制的简陋阵法逐渐暗淡,卜瑞莲的身影泯灭在传送阵法之中,这是埃芙格兰最后的保命手段,三个月的夜没有白熬,至少概率学是尊重她的,在第715次失败后,她成功了第一次。
地平线上,启明星下,一整个浮华的世界画卷般徐徐展开。
埃芙格兰的目光追随着星星飞逝的步伐,眼睛在天光乍亮下眯成一条缝。
她嗅到类似于铁器生锈的腥甜,无云无雨,远处却传来雷声的轰鸣。
女孩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命令正在被逐步破除,那让万径生灵无影的咒语在破咒者面前不堪一击,从一点开始,以摧枯拉朽之势飞速崩溃。
埃芙格兰并不恐惧,她的平静让自己都充满疑惑,她才八岁,应该是还会被“不听话就让魔王吃掉你”的谎言吓到不敢一个人睡觉的年纪。
可她都干了些什么?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保护她了。
无论是父亲,还是卜瑞莲。
也许这就是出声牛犊不怕虎吧?
女孩自嘲着。
她衣着不整,其貌不扬,再怎么美若天仙的女神沦落到埃芙格兰如今的境地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没财没色,理直气壮得颇有几分无赖。
她看到食腐鸟与荆棘鸦盘旋在高空,叫声凄厉,为首一只焚格拉巨象,犬牙狰狞,军旗迎风猎猎作响,魔族士兵整齐划一的步伐让大地为之震动,触目惊心的尖刺铠甲上,钩挂着奋战后的血迹与残骸。
领军者仅以一副般若面具遮面,额生双角,腰间一柄细剑,月光泼洒般的银白短发在晨曦中熠熠生辉。
扬旗号令,军队骤停,再无踏足和器械碰撞声,即便是人造傀儡也不可能比他们更井然有序。
大敌压境,国内无人知晓。
最先察觉的居然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