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诉?”
“是。”
“必须面谈吗?”
“同志,教育局负责教师队伍的建设,尤其是偏远地区,教师素质与作风是大问题,咱们必须了解具体情况,做出必要说明,免得失去了群众对咱们的信任。”
马有良似乎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朝那人说:“既然是这样,麻烦你登记一下吧。”
对方应了一声,又过了一会,便推门进来了。
此人约莫二十七八岁,面黄肌瘦,头发凌乱,没什么胡子,下巴像个鸡屁股,戴着一副黑框大眼镜,活像个潦倒的落榜生。
见得此人,严语也露出笑容来,自己的信算是寄对了。
不过严语的笑容很快就凝住了,因为马有良也跟着走了进来。
见得严语不笑,这人扭头一看,也有些不悦:“同志,这是教育局内部的人事问题,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能不能请您回避一下?”
马有良看了一眼,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出去了。
那人顺手关了门,才走到病床来,朝严语说:“你小子真能跳了,怎么就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严语笑了:“淑芬同志,你的黄疸咋还没好?”
“淑芬你个头啊淑芬,你行啊你,骚扰村里大姑娘都敢写,要不是我拦下,让上头看到,可就真的弄巧成拙了!”
何书奋,严语的同学,外号“淑芬”,因为患有肝病,面黄肌瘦,又不爱卫生,所以时常被同学取笑,但偏偏他性格极好,那些取笑过他的,通常都会成为他的朋友。
许是因为这样的交际能力,他从师范学院毕业之后,实习期才刚结束,就已经被看中,做起了人事工作,最后进入到教育局任职。
当初严语要去老河堡,就是何书奋从中争取,帮了他一个大忙,严语想去教育局调查,主要也是找他了解情况。
既然没办法离开,就只能用投诉信的方式,引了何书奋过来。
何书奋与他的交情自是不用说,是严语为数不多的死党,而且在人事处抓的是教师轮换与表彰奖惩,以及负责信访投诉等具体事务。
所以严语相信,只要他看到这封投诉信,必然会找上门来。
因为严语是何书奋顶着压力推荐到老河堡任教,如果严语出了事,最后还是要算在他何书奋的头上来。
面对“淑芬同志”的质问,严语也是嘿嘿一笑:“你还不了解我么,我怎么可能干那种事……”
“淑芬”哼了一声:“我还真不了解你,当初咱们班的大美女莫以琳还不是让你小子给霍霍了,还有脸说,那可是我的梦中女神!”
严语也是尴尬:“往事就不要再提了,找你说正事儿呢……”
“淑芬”将公文包打开,从里头取出一包牛肉干来,丢给了严语:“这是同事出差带回来的,大西北特产,爷吃不惯,赏你的。”
严语接住沉甸甸的牛肉干,包装新鲜,右下角的价格标签似乎刚撕掉,还留着一点点纸皮,一看就是刚在医院门口的商店买的,但严语也不戳破。
这年头牛肉干可不便宜,何书奋还费了心思,准备好借口说辞,就是为了与严语没有那股子客套,也难怪他能在人事的位置上混得风生水起。
严语也不客气,撕开包装,此时何书奋往门口扫了一眼,又从包里取出一小瓶黄酒来,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哟,还配了小酒,这服务可是太周到了!”严语一把夺过来,便拧开了瓶盖。
他不爱喝酒,但何书奋却是个好酒的,但严语知道,他的肝病已经很严重,再喝酒的话,身体怕是很难承受,便果断地将酒抢了过来。
“就知道你小子要抢!”何书奋抱怨着,啃起牛肉干来,不过嘴角还是忍不住笑意的。
严语撕了一点牛肉干,嚼得满口香,此时朝何书奋问说。
“淑芬,严美琳这个名字你有印象么?”
“严美琳?什么人来的?不会有要我介绍工作吧?你可饶了我吧,别看我混得人模狗样,其实整天如履薄冰,当初给你搞这个事,就已经了不得了,你可别再坑我了!”
严语皱了皱眉,但还是朝何书奋说:“这个严美琳,有个哥哥叫严语。”
“你妹啊?我怎么记得你是个孤儿……你蒙谁呢!”
何书奋跟严语是多年死党,别人不敢在他面前提的词儿,他也可以无所谓,但这次,严语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他有个哥哥叫严语,也调到老河堡当教师,而且时间跟我一样,但你知道,我没有妹妹。”
“什么?还有个严语调到老河堡?”
何书奋张大了嘴巴,似乎电影画面定格了一般,眼珠子往上,大脑疯狂运转,回想着这些年自己曾经见过的无数名字与事件!
严语点了点头:“是,而且,根据他妹妹严美琳所说,这个严语还莫名其妙死在了路上……”
何书奋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