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使劲儿往人堆里挤,发觉竟然是一群杂耍的人。
看样子应当是一个老汉领着自己的闺女儿。
寒冬腊月的,老汉竟然精着上身,穿了一条看不出颜色来的裤子,打着绑腿他正拿了一杆大枪在耍。
周围一片叫好声,那老汉颇受鼓舞,一路枪花耍得虎虎生风。
余靖宁朝下偏了偏头:“还不如你。”
余知葳心道,废话,当然不如我了,我是直接在沙场上,跟着兀良哈铁骑对阵的时候把大枪练出来的。这只顾着瞧着好看的花拳绣腿当然比不上。
大概是要落雪,天空分外明亮,大片的天际都是红的。
余知葳很清楚,就算现在落下雪来,这老汉也不会穿衣服回家的。
老汉手里的大枪几乎要翻出花儿来
他们得赚钱,年三十儿的晚上也得赚钱,而这就是大衡的芸芸众生。
她曾经也是这样拼命在人世间讨生活的一个人。
年三十的晚上,照例是个火树银花不夜天,余知葳和余靖宁吃了一路,等到天黑下去,灯都亮了起来,才打算从那卖豌豆黄的小独轮车旁边走开。
余靖宁没这么过过年,除却新奇之外,当然还有高兴,正打算起身走呢。
那卖豌豆黄的年轻人也就二十岁上下,话很多,一看客人要走,赶紧堆着笑脸儿要送客:“我总觉得这位姑娘面善,只怕是常来我这儿罢?”
他见到的当然是“小六子”,见了女装的余知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余知葳露着小虎牙冲着人笑:“生的好看的人,通常都有些相似的地方。”这当然是一句大言不惭的自夸,为了把“小六子”这个人的痕迹在世上抹去。
那小老板没想到余知葳的脸皮这样厚,他大概也想有她这样厚的脸皮,于是大声道:“是是是,姑娘说的没错。”
余知葳挑眉笑了笑。
这个个刚开始当家的年轻人,十分热络地看了余家兄妹两眼,很显而易见地把人当做“礼崩乐坏”时期,自己私定终身的姑娘少爷,使劲朝着两个人打眼色:“到时候摆了喜宴,订我一份儿豌豆黄。”
还不待余知葳张口,就听见余靖宁先说话了:“这位小哥怕是误会了。平日说话总归要注意些,若是坏了我家妹妹的名声,今后都没处说理去。”
说罢转身就要走。
身后传来那年轻人的声音:“我错了!是我的错,小哥,你可千万别怪我啊!”他像是往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后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余知葳没回头,不仅仅是因为前面的余靖宁走得太快,不像是尴尬和生气,而像是在逃脱甚么东西。
逃脱甚么呢?余知葳心里大概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但却说不出来,于是只能随它去了。
余靖宁大步流星走得飞快,余知葳跟在后面一路小跑,边跑边嚷嚷:“你倒是走慢点儿啊,我这穿着裙子呢,等会儿一不留神踩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