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还想好好过日子的老百姓,掩日叛军就不算是铁板一块。”余知葳下定义道。
“你说……”余靖宁停了筷子,“丐堂接受招安了?”他知道丐堂与余知葳有些很密切的联系,但余知葳在诏狱中自身都难保,不太可能去找丐堂中的人做些甚么。
“对。”余知葳点头道,“我前几天,遇上肖皖了。”
“肖皖?”余靖宁猛地一听,对这个名字有点儿陌生,思索了一阵子才想起来这是谁,“就是你当初收的那个‘小弟’。”
“是他,小名儿叫蛋儿的那个。”余知葳也停了箸,看着余靖宁道,“你知道他与我说甚么吗?”
余靖宁看着她不说话,对啊,这家伙当初被送到了西北余家军当中,怎么又在京城出现了,难不成……
余知葳仿佛是能看出来他在想甚么一般,轻轻冲他摇了摇头:“他是在中秋节的晚上,光明正大地在街上见我的——是来告诉我,他回了掩日,却对朝廷投诚了,靠山是新派。”
毕竟是在自家人面前,这种情绪没有掩饰的必要,余靖宁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不出余知葳所料,他问出了和当初余知葳一样的问题:“新派为什么要接受掩日的投诚,这对我们有甚么好处吗?”
“我问过谭二哥和陈家大哥。”余知葳大概是吃饱了,她将筷子搁在晚上,十指交叉搁在桌上,她轻轻笑了一下,“是我一直在自己家的事儿上打转,太短视了。”
她笑的时候嘴角弯着很好看的弧度,余靖宁很早就觉得余知葳早慧的厉害,尤其是这种时候。
余知葳开口了:“这句话若我没猜错,应当是陈家大哥传给我的,他说‘并非是他们倚仗我们,而是我们倚仗他们’。”
她低头笑了一下:“他这个话,我理解了一下。我们新派一直着急着开海禁,着急着把各种新鲜的事物传遍大梁,但是却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我们背后站着的是甚么人。”
“抛开忠奸善恶,阉党和旧派的本质是一样的。”余知葳看了一眼余靖宁,果然见他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对,我是说抛开忠奸善恶,旧派和阉党都是些甚么人呢?地主老爷。除了靠俸禄养家,还靠着在庄子里面收租子赚钱。”
余靖宁点头。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新派。”家里所剩不多的下人叮叮当当收着碗碟,让余靖宁看着余知葳总是隔着一层甚么东西,她的脸色出奇地白,是那种许久都没有见过阳光的气血不足的颜色,“现在就大衡的情况简单来看,是贾人。但大衡的贾人都是甚么样的,想必大哥哥也清楚——拼死拼活地将自己家加工的东西卖出去,这个江南常见,织布的工场遍地都是,最多雇几个工人,前两年海禁松的时候,一张起帆令再将东西往外送。拼了命地赚银子,赚来以后作甚么呢?”
余知葳冲着余靖宁笑了一下,那个笑容看起来狡黠得邪气:“置地。”
所有问题都回到原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