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称的是贺霄刚刚为她取的字。其实她并不喜欢,昙花是一开就败的花,一点儿也不鲜活,一点也不像她余知葳,更是……一点儿都不像世子府中那一院的春海棠。
余知葳瘦削得厉害,站在船舷边上,衣袂翻飞,决然地像是仙子要回月宫一般:“子昙是余家女儿,只能先家族后己身了。”
她瘦的太厉害,显得一双眼睛越发的大,那一双勾人魂的桃花眼,小虎牙,下巴上那颗小美人痣,贺霄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他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恐惧,好像眼前的余知葳是假的,他只要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她深深地冲着贺霄行礼,脸上带泪:“就此别过,心中情愫,只能来世再……”
话没说完,余知葳仰面朝天向船下倒去,她的身后是波光粼粼的什刹海,里面倒映着一轮很大很大的月亮——到了什刹海赏月最好的时辰了。
贺霄骇了一大跳,三步并作两步,发了疯似的冲上前去,一把扯住了余知葳的手,哭道:“不要!”
余知葳暗中松了口气,心道,他要是在慢一步,我的腰都快拗断了,就控不住了。
贺霄毕竟不是习武之人,这个力道没用对,拽回来以后两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贺霄张开两臂,一把抱住余知葳,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你怎么又要走?说甚么来世,既然情投意合,这辈子就圆满了难道不好吗?我答应你,真的,你说甚么我都答应你。”
他看不见余知葳脸上的神色,冷冷的,根本不像是领了这位少年天子的情,只是在等他往下说,等他应下自己的条件。
贺霄哭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抽抽噎噎跟余知葳赌咒道:“我答应你,我去保宁哥哥出来。我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娘家,我给余家翻案,好不好?你别自寻短见,你也别再走了。”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余知葳声音又轻又缓,飘飘忽忽的,像是在梦里,仿佛一松手人就会化为仙子重回月宫了。
贺霄肯定也是害怕得紧,将余知葳抱得更紧了,死死搂住她的脖子,连连点头,就差指天指地指心发誓了:“我答应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啊。”余知葳抬起双臂,抱了回去,搂住了这个清瘦男孩子的腰,和余靖宁很不一样,“那我也答应皇爷。”
大哥哥,余知葳在心里道,我食言了。她在诏狱中答应余靖宁的事儿,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做到了。
她今后不再是世子府的余知葳,不是余靖宁的小六,也不是平朔王余璞的独女绥安郡主了——她今后,就只能是大衡长治帝贺霄的子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