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葳手里的弓弦尚在颤抖,不等停下,她便一口气将弓按了下去,堪堪挂在弓袋边上,梨花枪一举,朗声道:“走,跟咱们镇宁堡里的弟兄们,来个‘里应外合’。”
余知葳话音刚落,轻骑朝两翼散去,露出后头沉重的炮车来,心有灵犀地跟着镇西堡上的人一起轰鸣起来。
兀良哈不是在城下第一回受到这种面前身后两面夹击的架势了,心里早就留下莫大的阴影,当场就像逃。
余知葳哪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两轮炮轰过后,趁着换弹的时候,几队轻骑杀向前去,风卷残云一般将前头人给拿下了。
一众俘虏也不拿在外面吹风了,全押进了镇宁堡当中。
镇宁堡中戍卫原本一个千户所,因着被兀良哈攻陷过一次,是以原先千户所中的千户早就不在了,剩下的多是些军户和流民组成的民兵。
城中大部分人,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千户以上的官儿,是以对着余知葳这样的一概以“将军”相称。
余知葳还没受过这样的称呼,微微有点儿不好意思,只能不断朝着那些人拱手。
余副将身上甲胄裹得严严实实,头上又带着兜鍪,她扮小子扮惯了,不开口没人知道她是个姑娘,只当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少年。
镇宁堡中人知道这回京中的将领年少,军中也不乏年轻人,可没想到竟然年少到这种程度,整个儿就像个没长开的娃娃。
余知葳冲着镇宁堡里头民兵将领略施一礼,那人十分不敢受的模样,连连冲着她作揖。
两个人互相施礼施了半天,余知葳终于觉得要是再这样下去,他俩能直接互相行礼行到中午,于是不再客气,直截了当道:“镇宁堡奋力抗击之举天地可鉴,诸位都是我大衡的英雄,我先替余总兵谢过诸位兄弟了。”这既是真心话,也是客套话,不得不说,还不等那将领谦虚,余知葳笑了两声,弯着眼睛,“不知这位大哥能不能借我们间屋子,好将那几个胡人审一审。”
说头一句话的时候神情严肃,后一句却又笑起来了,让人拒绝不了,那将领砸了咂嘴,有点惊叹她这种变脸的速度。
余知葳没刻意压嗓子,这将领很明白能听出来了她是个小姑娘了。
辽东战事前前后后打了快一年了,余知葳也攒下了不少的军功,辽东好些人都听过这位年纪轻轻的副将的名号。
毛头小子这个年纪就入伍当兵的其实不少,将门之后年少成名的也不罕见,但奇就奇在这个年纪就能横刀立马打出一番功绩的是平朔王的独女——是个姑娘家。
没见过的人听闻她那些事迹的时候,大都以为她是个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的黑脸夜叉,没想到不但个子秀秀气气,人也生得是个俏皮可爱的模样。反差有点大,那将领一时间有些尴尬,将这平朔王独女的各种传闻全都咽了下去,没露出一点儿来。
余知葳:“呃……是有甚么不妥之处吗?若是不方便的话,我便令大军退出镇宁堡,在城外扎营歇息便是。”
她当然不知道别人在想她甚么,还以为是镇宁堡太小,大军全进来容易占着民房。
那将领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想八卦,好半天没说话,闹了个大红脸,忙道:“没有没有,将军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