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兀良哈一众兵马才刚刚上岸,冷风一吹,连人带战马一齐狠狠打了个冷战。
守卫松懈的锦州城上静悄悄的,兀良哈一众兵卒腿肚子打着摆子朝着锦州城奔袭而去。
忽然,领头一个先锋军喉咙里一声闷响,挣扎也没挣扎一下就从马上跌了下去。
后面的人一惊,赶忙策马向前接住自己的同伴,没想到人已经断了气了,而他的喉间一支的羽箭生生贯穿了他的脖颈,而那箭上雪白的尾羽昭告着兀良哈一众——这是衡军的箭!
远处的锦州城上,一分灯火未亮,城墙之后却密密麻麻站的全是兵卒,密集的盾牌连成了一条线,而最前方站着一个身姿挺立的少年将军,手上的弓还没收起来,弓上的弦子犹然颤抖不止!
余知葳当晚回去根本没有脱衣歇下,甚至连甲都未卸,靠在床头略略小憩了一会儿,果然,等到三更天的时候,那帮不要命的身上带着大凌河冰冷刺骨的水湿哒哒地就来了。
养足了精神的余知葳跳将起来,奔到城头上去了,如今在城楼上待了一刻有余,终于见到余靖宁出手了。
他这一出手,就仿佛是一个信号一般,锦州全城人皆拉开的长弓,一时间万箭齐发,衡军羽箭雪白的尾羽在夜里格外分明,交织成一张密集的天罗地网,直直冲着兀良哈一众兜头而去。
马刀盾牌沉重,身上带着冰凉大凌河水的兀良哈兵卒哆哆嗦嗦快举不起来了。
很快,第一批打先锋的兵卒尽数落下马去,给身后的同伴做了肉盾。而有肉盾抵挡的兵卒终于回过神来,顶着早春料峭的寒风举起了自己的弓箭,射出了今夜第一批箭矢。
还没射出去的箭矢被一枚铁球折断了七七八八。
抠门了一个多月的世子爷终于舍得打出了一枚红夷,带着一股“这日子不过了”的怨气,狠狠地砸在兀良哈阵营之中炸开了花。
出师未捷的羽箭分崩离析,几枚重弹却是全朝着一个地方砸过去的,兀良哈一种兵卒赶紧朝着一旁闪去,艰难地向前。
没想到还没走几步,打头一个兵士忽然嗷嗷惨叫起来,忽然矮了其他人一截——他的战马整个儿陷地面,还在不断地朝下落。那马匹惊恐万状地嘶鸣起来,可是越是挣扎往下陷得越厉害,没多一会儿就整个儿陷进去了。
大军阵型朝前推进,哪能说停就停,一群人根本刹不住,马不停蹄地冲进了一方泥沼当中。
《方物志》有云:“辽东之地多泥沼。”
可隆冬的时候连辽东湾都能冻得跑马,更不用说这些泥沼了,冬日里头就全成了硬邦邦的冻土,任凭甚么金戈铁马也能如履平地。可等到春日天气转暖了化开来,表面上看着还是像冬天的时候一样可靠,可是内里却化得一塌糊涂,基本成了一锅稀粥。
一个极其漫长的冬日过去,人们早就忘了那些泥沼在何处了,尤其是这种黑漆嘛唔想着要偷袭的时候,一不留神踩一脚便会陷下去。越是挣扎,便会陷得越深,几乎是出不来的。
锦州城上炮声戛然而止,敢情刚才那几门炮根本不是“日子不过了”,而是在故意把他们往泥沼里面赶。
余知葳被世子爷这种“看似纨绔铺张,实则精打细算”的打法炫耀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