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卷牵着马东问西问终于找到自家主子的时候,那方先生的银针都扎下去三个了。
万卷一进来,张口就要喊二爷,被高邈一把捂住嘴:“嘘!别吵着人家方先生扎针,等会儿扎偏了你赔啊?”
高邈在心里腹诽道,谭怀十六岁就中进士了,一等一的聪慧,怎么边的小厮书童好似全都是傻的?
万卷这才消停,凑过去看谭怀除却看着有些虚弱,人倒是醒了。
那扎针的方先生停了手,道:“不必太过担忧,我听闻他原先一直走水路,晕船晕得厉害,脾胃一路糟蹋,虚的厉害。我为他开了几副温补的药物,养一阵子就能好了。”这大夫官话倒是说得不错,不令人信服了几分。
其实和高邈之前瞎猜的说辞差不太多。
方先生吩咐药僮儿领着万卷去抓药,眼睛也不抬,便问:“京里来的?”
高邈登时愣住了,反而是躺着半死不活的谭怀开口说了句:“是。原本是做些海贸生意的,先前一直说着北方四港要取消,我们便觉着不妥,想着先到中原地界儿来先探探路。结果啊,前些子才得了消息果然是取消了。我们兄弟也没事做,便看看今后能不能将买回来的西洋玩意儿卖到这边来。没想到啊……”谭怀苦笑了两声,“我这个旱鸭子没见过水,竟险些把小命都丢了。”
他二人京师口音明显,也没法子忽然学出别的土话来,不如就先认下来。
“我听着口音就像。”那方先生清风云淡的,倒像是个名士了,“不过你们真的是做生意的吗?我看着倒像是读书人。”
“自幼也是读过几卷书的,虽说不敢自称‘儒商’,但也算是拜在圣人门下了。”谭怀方伸起胳膊来打算要拱手,却被方先生轻轻按住。
“莫要乱动,还扎着针呢。”
高邈眼珠子转了一圈,后知后觉地觉得老让谭怀这个出气多进气少的病秧子冲锋陷阵怪不好意思的,便打算也做点贡献,只装着抱怨道:“我还到处找漏泽园呢,没想到问了好些人都不知在哪儿,耽误了好些时间。”
那方先生笑了两声,摇头道:“这里没有漏泽园。”
“为何?”高邈脱口而出。
“建漏泽园不得占地么……”方先生刚说了两句,眼睛一抬,忽然警惕起来,盯着高邈,“你问这个作甚么?”
“……”高邈一阵心虚,浑的力气全用在思考上了,“京郊和天津卫到处都有漏泽园,怎就这里没有,还前朝西京呢。”
高邈满面不屑,极尽一副京师暴发户的纨绔面孔。
那方先生做了一个了然的神。
此刻万卷抓好了药,凑了过来,轻声问:“二爷,这药是就在这煎一副,还是……”
“带走吧。”谭怀轻轻瘦瘦,笑起来带着几分清隽,“我方才在这儿服过一副药了。咱们在这里叨扰方先生了,不能再麻烦人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