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兀良哈。”必勒格十分尽心尽力地扶住了布日固德,“为了今后兀良哈不必再在关外吹寒风。”
必勒格握紧了布日固德的手腕,像是蛊惑一般,在他耳边沉下声音,道:“也为了今后的兀良哈三卫,能够变成朵颜三卫。”
“要是现在就回去,福余、泰宁怎么看咱们?”从这个角度看去,必勒格的眼睛竟然不是大衡人或是北方几个部落常见的漆黑或是琥珀色,而是隐隐泛着绿光,他嘴唇嗡动,低声道,“天佑朵颜,天佑兀良哈。”
这一句话仿佛一颗定心丸,暂且安下了布日固德不安的魂魄,也施了法一般暂且按下了他北退的心思。
布日固德抬起头来,眼睛里混沌消失了,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烦躁,他转过头来,看着必勒格那双发绿的眼睛:“他们手里有火铳,有大炮,还总喜欢缩在城里,兀良哈的铁骑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我问你如今我们输了几场了,要怎么打?”
“小的有办法。”必勒格咬了一下牙,“有办法把他们从龟壳儿里逼出来。”
大火烧至天明方熄……
余知葳一夹马腹,快跑几步到了余靖宁身边,唤了一声:“大哥哥。”
余靖宁:“嗯。”
“大哥哥教我的这些,以前都是爹爹教的吗?”余知葳初见余靖宁的时候,他就已经十四五岁了了,虽说只是个少年人,但全然是个成人的模样。
但在这之前的十几年,他们二人全然走过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路。
她活了十来年,大半辈子都是在四九城里苟且偷生,所见只有巴掌大的地界儿,所想也不过一日三餐,没见过嘉峪关,更没见过在边关栉风沐雨长大的世子爷是何等模样。
余靖宁就着余知葳的话忆起年幼的时候,吹面的寒风似乎都柔和了些似的,脸上不自觉就带着笑:“是他教的,只是不这么教罢了。”
余靖宁是个操心的老母鸡,自然事无巨细地把经验讲给余知葳听,但平朔王不一样。他有余靖宁的时候还年少,待到余靖宁能拉开六力的步射弓的时候,他也还不及而立。年轻气盛的平朔王哪里会跟听不懂人话的小崽子废话,所以在边关时每一回鞑靼或是瓦剌南下抢劫,他就干脆直接将余靖宁带在身边。
“我人还没鸟铳长的时候,我爹就随便把我丢在沙场上了。”余靖宁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了自己腰间的带钩上,“他说‘余家的儿女都命大,没那么容易丢了小命’,要我跟在他身边,自己顾着自己。”
他就是这么在战场上泡到了十二岁,见打仗就像吃饭睡觉一般寻常不过。
“不过有件事儿很有趣。”他回头望了望,迎着风吹了一脸的雪渣子,那是西北方,嘉峪关的方向,“每回打完仗回了营,他从不自己写战报奏章,也不假一谋士之手,偏偏要我去写。”
小孩子刚开始哪里会写甚么奏章啊,当然是写的一塌糊涂,后来平朔王余璞还得自己连夜改了才能寄送出去。
不过写着写着,余靖宁就明白了——写战报的时候总要总结战况描述打法,这不但是总结给上头看,也是总结给他看。等到他启程上京之前,平朔王几乎已经不改他的奏章了。
才说了几句,余靖宁忽然一愣,有些咂摸出余知葳先前与他说的话了。
他自己不就是在沙场上开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