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方百姓是没有错,安邦定国却不求名留青史也没有错,但是就非要这么委屈着自己吗?
余知葳又一次把“干脆咱们反了罢”的心思压了下去,有心无力地低头叹气。
虽然无论在京中还是在辽东,每一次并肩作战的时候她都会感叹,自己和余靖宁本质上是同一种人。但是,由于某些余知葳不能拿出来言说的缘由,她和余靖宁的思想差了快有从东到西横跨整个大衡的距离。
呸,不对。余知葳暗自否定了这个比喻。
准确的说,是差了几百年。
余知葳尚且可以站在前人的肩上,见过前人开拓出的一片坦途,余靖宁却是个“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当事人。
当局者迷。余靖宁没办法以一人之力,扒开重重迷雾去得出一个几代人前仆后继才用血肉摸索出的结论。
而余知葳自己,也只不过是个“事后诸葛亮”。一切不从实际出发的理论都是纸上谈兵,她的“反了”,也不过是个埋在心里的苗头。至于反了之后该怎么办,她两辈子的阅历都没法解决这个问题。
毕竟她上辈子也不过是个读了十几年书的小鬼,所谓的“阅历”,也仅仅是比余靖宁多学了他没见过的那几百年历史而已。
他们之间,横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小六,小六?”余靖宁唤她的名字,“想甚么呢?喊你好几声儿都不应。”
余知葳猛然回过神来,冲着余靖宁笑了笑。
等到所有人都拿上了饺子,刚好就是用晚饭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余知葳端着饺子碗,站在人群当中,猛地把筷子往碗上一敲。
“吃饭敲碗,成何体统!”余靖宁果然就回过头来呵斥她了。
余知葳转过头来,面目凝重:“我有事与你说。”
余靖宁一皱眉:“说。”
“兀良哈用的是喇嘛历,与咱们是同一个时候过年节。”余知葳道。
她方才想过了,现在与余靖宁提谋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实在是不合适,既不是时候也太自私。不如先按着余靖宁的路子走,说不定等到肃清了奸臣、扳倒了裘安仁和阉党、新旧两派在某些方面达成共识,不再一点就着,一惹就掐架、小皇帝贺霄自己亲政的时候,就能走出一条坦荡大道,将大衡这条船扳回正道航线上去。
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方向。
余靖宁听她说过年节的事,微微皱了一下眉,好像捕捉到了甚么讯息,“嗯”了一声儿,听着余知葳往下说。
“背井离乡的人总有想家的时候,而且是‘每逢佳节倍思亲’,过年节说不准就会人心浮动。”余知葳一板一眼地分析起来,“而且,兀良哈前几日才受过重创,恐怕还没缓过来。”
点起的烛火在余知葳脸侧一跳一跳,她原本稚嫩俏皮的容貌也在风霜之中磨出了几分英气和刚毅:“这是个好机会,再好不过的机会。”
“夜袭。”余知葳抬了一下手,将碎发掖在网巾之下,“我给你打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