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余靖宁冲着谭怀玠摇了摇头,“不过,我现下打算应了。”
余靖宁在裘安仁当初闹出“凝红丸”那档子事的时候就想过,大衡阉宦掌权时日已久,要是先前大家各自为政,分甚么新派旧派闹作一团,不如不举世家之力与之对抗。
以前大家想不到,那是没出甚么触及到自己切身利益的大事,可如今大衡朝中闹得乌烟瘴气,众人如今不醒还待何时?
虽说新旧两派时常政见不合,贸然合作自然要起龃龉,可那也比被阉党分化瓦解逐个击破要强得多。
“世事无常,浊浪滔滔,谁个不在舟中。”余知葳走上前来看着他二人,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谭怀玠回了回头,目光中微微有些惊讶,旋即将她的话在口中反复咀嚼了一遍:“世事无常……浊浪滔滔……谁个不在舟中……”读着读着,眸子忽然亮了亮,“好,说得好!”旋即拍了拍余靖宁,“你家小六,若是个男子,定当是个人物。”
“呃……”余知葳忽然有些心虚,这话也不是她自己说的,这是昆曲《桃花扇·逢舟》中的句子,大概是这大衡还没生出孔尚任这等人物,大家平时听的戏文中也还没有这一句,一不小心就给余知葳引用在了此处。
她咬着下唇笑了两声:“拾人牙慧罢了,哪里当得这句夸奖。”
“无事。”谭怀玠挑了挑眉毛,“我们男儿读书做策论的时候,也是要先引得先贤的句子,再来论证自己的结论啊。”
“既然谭二哥哥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是该添一句的。”余知葳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学着她兄长的模样,也将脸板起来,对着谭怀玠正色道,“就算我是个女儿家,那我也是个人物。”
大衡开国时的确是有“不论男女,军功授权”的旧例,可这旧例不过是个空壳子,王朝新旧交替的乱世过去,早就见不着谁家女儿还拿刀兵了;陈家再怎么新派,陈月蘅也只是学了学洋文,学了学西洋乐器,还是得早早嫁人,做个好妻子好母亲,不可能和谭怀玠一样考科举上金殿。
就像余知葳如今也只能得一句“你若是个男子……”
就算大衡民风再开放,再怎么开了海禁百家争鸣,它是个封建王朝的性质是不会变的。
余知葳挠了挠下巴,心情有点复杂,说完这句就只冲着谭怀玠笑了笑,不再接话了。
她如今更深刻地体会到,云翠当初只能把她充作男儿教养是多么深刻的悲哀了——就算是那样低贱的出身,男儿到底要比女儿家强些。
余知葳咬了咬嘴,提醒自己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或者说他们,今后都只能想着前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