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黄老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了,凌晨过后,黄老汉觉得心口闷得厉害,爬起身喝水。
黄奶奶连忙起身给他倒了一碗水,黄老汉喝完水,索性爬起来走了出去。
暗夜,四周只听见雨声。
黄老汉站在屋檐下怔怔出神,心里说不出的慌乱,他心里总有隐约的不详感觉。
眼看今年就要收获了,庄稼长的也不错,颗粒也算饱满。大家伙都觉得高兴,今年算是不愁口粮了!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不远处的南山,黄老汉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啊啊啊”半天说不出话来。
跟在身后的黄奶奶发现不对,连忙拍打着黄老汉后背喊起来:“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
黄老汉被老伴拍打的一个机灵,大喊一声:“走山了。”
黄奶奶被黄老汉一声吓得瑟瑟发抖:“啥,你说啥?”
“快,叫上孩子们,跑。”黄老汉反应过来,一头钻进灶房,拿起一个铁勺,一个铜盆,“咣咣”地敲了起来。
雨声中,敲盆的声音传到并不远,但是黄家几个儿子还有全家老少都被老爷子踢门敲盆声惊动起来。
黄宝贵一边穿衣一边往外跑,几步冲到黄老汉身边,夺过铜盆和铁勺:“爹,我来,你先走。”说着健步冲入雨中向村中跑去。
大雨不停,村子里男女老少跟着黄老汉一家往西跑。家里衣物银钱方便携带的,手脚麻利的都带上了。
破家值万贯,还有人在屋里忙着收拾东西,里正组织的村里青壮,进去就拖人。
村中祠堂一块破钟已经响起,三响过后,必须走,不走拖走,拖不走就不管你死活了。
一时大人叫声,孩子哭闹声,风雨声……
家里养的鸡鸭猪,屋里屯的粮是带不走的。有准备准备回去再拿点什么的,都被族长和黄老汉挑出来的青壮拦了回去。
三十多年前黄家湾人经历过一次走山,那时候的黄老汉还是个几岁的娃娃,跟在爹娘后面跌跌撞撞逃了出来,一个村子大部分人都被泥石淹没了,连坟都不用起一个。
而族长和几个不多的老人都是那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所以,他们才知道在这个时候生命比财富更重要。
一村人,刚走出一里多地,就听见身后“轰隆”一声,地跟着颤动了几下。
雨静静地下着,夜,越发地黑了,所有人都不敢停。
雨地里,特别泥泞,一脚踩下去,再拔上来,连鞋掉了。
黄豆和姐姐黄桃手拉着黄梨的手,跌跌撞撞在泥水里走着。姐妹三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身上头发上都是泥水。
天色渐渐放明,可以隐约见远处的河流,大堤陡且深,每年水流最深不会过半。
现在水已经涨到了一半以上,离岸边也就二米多的距离。水流很急,夹裹着树枝,野草,一些看不清楚的黑色东西也在混黄的水流里忽隐忽现。
到了一处空旷处,族长派了七八个青壮汉子往回走,看看村里的情况。余下的众人什么也不管了,找个相对顺眼的地方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黄桃看看小黄梨被泥水糊满的脸,忍不住举起袖子想给她擦擦,结果发现,自己的袖子比小黄梨的脸还脏。
再看看路边引水进地的小河沟,虽然水又混又黄,可洗洗总比现在干净。
黄桃看几个村里的大爷大娘都找了地方洗脸洗手,也连忙找了一小块比较安稳的地方站着,先洗了手,洗了脸,又顺手把头发抹了抹。
黄梨看见二姐在洗手也嚷嚷着洗洗小手,黄桃连忙走过去,准备牵着妹妹过来洗洗。
一拉上黄梨手,黄桃突然抬头,黄豆呢?
晚上雨大路滑,黄桃一手拉着妹妹黄豆一手拉着小黄梨,走的艰难,后来黄豆就转过去,拉了小黄梨的另一只手,姐俩拖着黄梨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黄豆不见了,也许是落在了队伍后面,也许,可能就会滑到路边的沟渠里。
路边沟渠,宽且深,是周围灌溉庄稼的主要水道,直通前面的大河。而此刻的大河,河水混浊,夹杂着不知道从哪里冲下来的杂草树木,向下游冲去。
黄桃带着哭腔的一声大喊:“娘,豆豆不见了。”惊动了疲惫的众人。
黄德磊和黄宝贵几个健步就冲了过来,一个黄家沟二十几户人家,不过二百口人不到,一眼看去,没有黄豆的身影。
宋三嫂和黄奶奶当时就站不住一屁股瘫在地上。
远处的河水,风大浪急白茫茫一片,只有九岁的小黄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