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冬漾拍了拍被她佛上碳灰的手袖,回答说:“不,跟你没有关系,这是我很心爱的一件衣服。”
“那一定是花了很贵的钱买吧。”
“那是用钱卖不到的。”
欢儿被勾起了兴趣,手靠在下巴下,转着眼睛凝视着他,一副听小故事的模样。
向冬漾又接着说:“那是我爱的人给我做的衣服。”
欢儿好像是听懂了,嘀咕重复了一遍:“爱的人做的衣服……”
她又问:“是你爱我那样的爱的人吗?”
向冬漾望着她,笑着摇摇头。
“那你爱的人现在在哪呢?怎么不来看看你呢?”
向冬漾眼睛里突然没了焦距,像是在回忆什么回忆地呆掉了,缓缓收起思绪悲伤地说:“那个我爱的人,她被我弄丢了。”
很多次,他都是这样怪自己的,她被我弄丢了。
欢儿歪着头,听不懂地望着向冬漾,她也没有再问下去。可能她起早的缘故,眼睛微微发困地垂下去,把头靠在一本翻看的杂志上眯着睡着了。
向冬漾轻把她轻抱开的时候,暼眼看见那本翻看的外国杂志上出现了张熟悉的面孔以及一个半生不熟的名字。
等她从欢儿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拿了那本杂志来到外面,坐在秋千上晒着阳光缓缓翻看。
那本杂志已经很旧了,日期已经停留在十几年前,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本陈年杂志,可那些纸张依旧很新。
阳光明媚照亮了纸张上那个舞蹈家的名字—叶窈窕,以及那几张定格着优美舞蹈的面孔。
向冬漾再往下看,是关于叶窈窕的几个专访话题,他把视线停留在了其中一条:
——请问叶小姐,我听说你练了十年的舞蹈都是用同一双普通的舞鞋,它是否对你有什么特别的纪念意义吗?
——叶窈窕:那双舞鞋在大家眼里,它不华丽,也不崭新,更不昂贵;对于我来说,它却是陪伴我整个舞蹈生涯最弥足珍贵的物品,是我妹妹留给我最后一件东西。
……
向冬漾看完后嘴角扬起。
这个冬天过得很快,好像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从梦中睡醒的时候,初春一瞬间就来了,木棉花像朝阳一样把绚烂的颜色着色了整个山庄。
当向冬漾一如既往要离开山庄的时候,才打开门就听见好几声相机咔擦的声音。
举着相机的是一个对着木棉笑得很灿烂的女孩,向冬漾看见她的第一眼,像是看见了从离别的岁月里重新回来的故人,熟悉的感觉一下子跟着木棉香飘过来。
那个女孩年纪大约十五岁,她出落得亭亭玉立,笑起来脸颊有个浅浅的酒窝,虽然穿着一身木棉红的颜色站在他面前,但是向冬漾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衣服上的MISSKAPOK木棉花刺绣标志。
MISSKAPOK是英国很有名的一个服装品牌。
那个女孩正举着相机拍各种角度的木棉花,看见一个中年男子闯进了她的像机里,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山庄的主人,吐舌后忙放下相机不好意思地道歉:“我知道这里不允许外人来访的,但这里的木棉花开得太漂亮了,忍不住翻了栏杆进来,这位叔叔真不好意思,我马上就离开。”说完她转身闭着眼睛作出倒霉的模样,估计她在想再不跑的话会被主人抓起来暴打一顿。
“你等等。”换作是一个随便的孩子,向冬漾一定会觉得她很调皮捣蛋,对于她,是第一次很反常地留住外来人。
那个女孩就转过身来对着向冬漾眨着大眼睛,意外的表情问:“你是在叫我吗?你不怪我误闯过来吗?”
向冬漾微笑着摇摇头,“你很喜欢木棉花吗?”
“我妈妈很喜欢木棉花,以前在英国的时候她总跟我说长南的木棉花很多,可是等我来的时候长南的木棉其实都不怎么多了,听说这里是最茂盛的,我来的时候就被震惊到了,哇,好大一片,有上百棵了吧。叔叔你真了不起!我就想拍几张照片带回去给我妈妈看,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女孩咯咯地笑说完后举摇着相机示意了一下。
向冬漾看她似曾相识的开心模样,好像在未来的某个时光里,心底里的那个人穿越成了青涩的模样来到自己面前。
他笑问:“你妈妈身体还健康吗?”
“她好得很哩!咦,叔叔,你认识我妈妈吗?”女孩疑惑的神色望着他,很等待回答的殷切。
听了女孩的问句,向冬漾脑海里全部是回忆里那个女孩的笑容,“认识,可能是在以前,也许是将来。”
女孩不懂他说的话,只是觉得很善意亲切。
向冬漾又说:“你进去吧,以后想来就随时来,这里很欢迎你!”
那个女孩笑呵呵拿稳了相机往山庄里面跑去,她边跑边转身摆手喊:“叔叔,忘记告诉你了,我叫迟绵绵,是我爸爸给我起的名字。”
向冬漾对她笑,她的身后是那抹木棉红,然后又朝那抹木棉红跑去,逐渐融进那片红色里。
四季轮回一年又一年的木棉花期,走在时光里面的我们越来越远,那些曾经执着过的情愫最后又消失不见。当路过开满花的那条路,你依然还能找到它存在过的证据。
长南的木棉花都开了。
繁华了旧城市的木棉花大道。
一辆辆大车小车从花树边行驶过去。姜晓棉靠在车窗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左肩上绣了朵木棉花,同样是MISSKAPOK服饰的标志。她安静地看着一棵棵开满花的木棉树从视线里后退过去,中间总有一大段空距离。确切来说那段不是空距离,只是她的视线抬地比较高,所以中间空白了好多应该有的繁茂的红艳。
当她把视线放低的时候,有好几棵才矮到木棉树一半的普通绿化树填补在那片空白里。
“长南的木棉树变少了,以前总是一棵挨着一棵,当开满花的时候,一路看过去,枝头是没有空隙的。”
停顿了几秒没有回答,姜晓棉才发现坐在出租车的只有自己一个乘客,就当她是自言自语吧。
那个开车的年轻司机几秒后反应过来,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便笑说:“这位太太,您小时候一定是来过长南吧,早在十年前,长南就开始减少了木棉树的种植,拿小乔木来替换。”
“喔,为什么,是因为长南经常下雪吗?”
“那倒不,在我的映像里长南只下过一次雪,还是我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就主要的原因还是长南每到落絮季节就对市民很有影响,所以才减少了一些数量。”
姜晓棉听完没有发言,对着窗外好久才出现的一棵木棉树发呆。那个司机又想起了什么,就开口又说:“市中心的木棉虽然少了,但是在南城有一处寻棉山庄,那儿的木棉才多,就是很可惜是个私人山庄,而且主人从不放游客进去赏花。那些想看花的人只能远远地看见红红的一片,爱好摄影的人都没有办法拍到更近景的花照。”
司机很兴致勃勃地讲,搞得好像他也很热爱木棉花一样。姜晓棉不觉间听得眼泪湿润了,泪滴瞬间大颗大颗地滚在衣襟上,直到那个司机说目的地到了,她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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