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摆摆手讪笑地说:“你管他干嘛,有手有脚的懒汉,年轻不拼搏,老了活该饿死!”
韩非然一直弯着腰杆没有抬头,眼睛斜斜地瞅着那个邻居,他心里头有点想抽邻居巴掌的冲动。
但是他肯定是没有这个胆量的。
他们进了房间以后,屋子跟着冲进了一股臭味,弥漫在干净的空气里。韩非然自己也闻出来了,没怎么好意思坐在沙发上,径直蹲在地面,窘迫的模样可气又可笑。
随后两次卧室关门声,两件衣物被扔在沙发上,“这是我的衣服,挺中性的,去换吧。反正事到如今你也不会计较要穿得怎样体面合身了。”姜晚莞说完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不一会儿后,厨房里响出锅灶声,浴室里扑出一股热气。当一切都完毕的时候,眼前的场景有了他们都经历过的画面。
以前,她也为他洗手做过羹汤。
韩非然看着桌上的饭菜,只有两道菜,一道是芹菜炒牛肉,另一道是肉沫茄子。
“吃饭吧,我知道你很久都没有好好地吃一顿了,先别急着感动,你一辈子都会记得这顿饭的!”
韩非然本来还挺感动的,听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姜晚莞阴阳怪气地加了重音,接着她把碗筷拍在了他的面前,桌面发出尖锐不悦的碰撞声,像是中了毒的老虎在嚎叫。
他很快意识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便没有拿筷子,也没有说话,别样地看着姜晚莞。
姜晚莞哼笑说:“怎么了,这么怕我给你下毒啊?”
韩非然迟疑地拿起饭碗,挑了一口白米,粗硬的白米饭咀嚼起来很有生涩的粉味,不像是水放少了的半生不熟,而是过水后潮湿的米直接扑在电饭煲上的焦熟,嚼起来都能听见大米碎在嘴巴里的细音。
“是不是难以下咽啊?”姜晚莞在旁边摆出虐笑的嘴脸。
韩非然没有说话,又去夹那道芹菜炒牛肉,入口的芹菜老硬得很,咀嚼了后像坨乱糟的毛线怎么也嚼不断,他只能干咽下去。
吃过芹菜后他挑了口牛肉,刚放在嘴巴里一嚼就搜肠刮肚般的倒胃吐在饭桌上。
姜晚莞笑出来了,“哈哈,韩非然,你一定没尝过吧,牛肉发臭后吃在嘴里的滋味有多难受!”
生硬的米饭,嚼不烂的芹菜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报复,但他不明白发臭的牛肉是从何说起。
“你为什么要给我吃发臭的牛肉?”韩非然没有底气发怒,只这样安然自若地问了一句。
姜晚莞笑着鼓起了掌。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们刚认识那会,你把送给姜晓棉的零食误送给了我,你可不知道,那里面的牛肉脯被我当成宝贝足足保存了五年多呢!因为它发臭了,生蛆了,所以我就还给你啊!”姜晚莞说夹了一筷子牛肉到他碗里,又加夹了茄子。
“多吃一点,差点被饿死的人难道还想挑食吗?”
韩非然暼眼盯着姜晚莞夹过来的菜,丢在碗里的茄肉上还触目惊心地趴着一只死青虫。
尸体很完整的青虫,炒茄子不像炒青菜,青菜里有青虫是极大概率的事情,但是光滑易洗的茄子,怎么可能会炒出一只青虫。
“姜晚莞,你的‘黑暗料理’该报复够了!”
姜晚莞咂嘴笑着摇头,“怎么会够呢?你比我更知道,报复一个人,要让他一直可怜,让他一直痛苦,那种爽和痛快才会永无止境。瞧,今晚的晚餐多像我爱你的时候亲手为你做的晚餐啊!那天的我不太会煮饭,芹菜炒老了,茄子没有削皮,被你各种嫌弃,现在的我会煮饭了,可是那些美味你无福消受了!如今,你就只配吃这种饭菜!”
韩非然坐在那里衰颓,安静地屏气。而灯光底下有好几只抖晃的飞蛾,那些影子一斜斜把他的脸色揉撮成黑夜里狰狞的怪兽。
“喔——”姜晚莞拉长了语气,“说到美味,还有道压轴菜没上场呢,那可真是美味!”
不知道姜晚莞还有什么新花样,韩非然抬头看她往厨房里走去,继而端着两碗汤出来,噔在桌子上的时候,因为下了重手,淹过褐色花瓣的汤水晃着溢了好多出来,立刻露出里面的食材。
韩非然看见那碗汤脸色更加黑了。
姜晚莞坐下来后分他一个汤勺,自己唰啦啦喝汤。看见韩非然一动不动,她才啧啧放下,“我拿猪骨头熬出来的呢,那么美味的汤肴,你该不会还反胃吧。”
韩非然忍了很久,这下终于忍不住了,一佛手把两个人的汤碗打碎在地上,汤汁哗哗往四周散流开来,留下猪骨头跟木棉花瓣凸留碎挂在碗沿上。
他像根甘蔗直直地站起来,“煮这个东西摆在我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晚莞没有怒,靠背在椅子上笑问:“你给我说清楚了是什么东西,是在愤怒骨头呢还是其他的什么佐料?”
“长南木棉花季的时候,只要哪家餐馆拿木棉花炖汤,晓棉都不会进去消费,你在拿她气我。”韩非然几乎暴跳如雷。
场面更冷了。
“哟,我炖的是花瓣而已,可没炖姜晓棉的血肉,你有必要膈应成这样吗?”姜晚莞望着他的黑脸冷笑。
“但是你就是不怀好心!”
“呵呵,怎么扯到不怀好心上面去了?我穷,只能去捡了不要钱的花来晒干炖汤,我存了一大袋能吃到冬天过完呢!”
姜晚莞说完后又去厨房重新盛了一碗新的汤出来,“你不吃我可还要吃,总比去垃圾桶里捡烂叶烂果子吃要好!当然,你习惯了这种生活,一定更宁愿去吃垃圾,也不愿意动这美味的花汤。”
姜晚莞一句又一句讽刺的话,像是把他的心强按在地上,用她长出荆棘的脚底一遍遍地踩踏。
“姜晚莞,我才发现,你的狠毒原来跟我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又怎么样,我们可不能归纳为同一类人,我光明正大地生活,而你,只是一个逃犯而已!”
“逃犯”两个字,让韩非然的目光分散了。
她撇起嘴唇得意望着他:“喔,有件事,你整天冬躲西藏的还不知道吧,姜晓棉她服安眠药自杀了。”
韩非然听了后僵着神色,漠然盯住刚才说话的人,“你再说一遍。”
“不敢相信?她是因为向浠焰的死才自杀的,而你害了向浠焰等于间接害了姜晓棉,怎么样,傻眼了吧,报应很爽吧!”姜晚莞没有改口,直接顺着话语刺激他。
韩非然信以为真,捂着头小声地抽泣。
顿时,外面响起警笛。
“姜晚莞,我以为你不会报警,结果你还是报警了!”
姜晚莞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懵逼茫然站在那里,想说话的时候韩非然已经逃了出去。
“哈哈哈,韩非然,你落魄的时候只敢来找我,可到头来,你还是怀疑我!”
……
这一晚,姜晚莞来到了韩非然家的花店,揣开门进了他的房间东翻西翻,终于找到了那个被他忽视在箱底的盒子。
她一翻开盒子,上面积厚的灰屑就抖落在她的手背上。
那条围巾是她曾经为他一针一线亲手编织。
她立马找出了一把剪刀,剪除了线头,三扯两扯沿着纹路撕开,围巾一下子散架成弯曲的毛线。
夜色飘进窗户,那撕哗哗的毛线浮毛全部扬散在皎洁的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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