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的风渐暖起来,把旧年的寒气融化成一股热流停歇在长南。一声春雷,惊蛰了冬眠的动物。春意悄然来临的时候,过往就是一场冬梦,埋入冬霜里融化,滋养泥土,候着木棉花的季节。
“开春了,长南的木棉花总是开得最早。”姜晓棉站在窗口处眺望,见不远处盛放的一团红,明天就要去学校了。她想,学校里那一排木棉树,也应如此开放。
不一会,房间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衣物整齐收放在行李箱里,拾掇好明天去学校的行李。然后开始整理要带去的书籍,姜晓棉一本本书从书架上抽取下来,眼神一晃,跟着手指停留在韩非然还回来的那画本。
“我已经选择放弃了,它应该继续存在吗?还有,那间画室也应该存在吗?”姜晓棉自问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待这份情,她就像不停吐丝的春蚕,日益地作茧自缚。
不停地挣扎。终归要破茧重生。此刻,心里没有了重负,整个人轻飘飘起来。
姜晓棉翻开画本,对冼新辰的素描像简单略过,目光停留在那首《寻棉》诗上,她把它誊抄在校庆时获奖的那笔记本上。
很浅显的感觉,又很奇妙,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念在驱使自己这样做。笔记本跟寻棉诗有什么关系呢?好像冥冥之中的牵引缘分,她也说不上来。
姜晓棉拿着画本走进画室,把它放在桌上,旁边还架着那张游乐场的三人合照,四面墙又悬挂着冼新辰的画像。这一切,都是关于他。
“它们带给我那么多的梦幻,如今,该结束了。”
姜晓棉锁好画室的门,把钥匙随手扔到最底下的抽屉里。她心想往后的某一天,或许会想不起这把钥匙究竟被放在什么地方。
第二天入校园,咕噜咕噜作响的行李轮声游走整个学校。对于某些同学,他会觉得这种响音尖刺得难听,然后开始抱怨:
“操!又要开学了…”
“该死的‘热胀冷缩’,寒假就这么几天!”
…
“哟,这不是盛星的继女嘛!”
独有叶窈乱入的声音,与众不同。
姜晓棉独自拉着行李路过湖畔旁,就听见了叶窈的声音,抬起头看见那一张嗤鼻扭脸的面孔,姜晓棉简直不想多看几眼。狭路相逢,偏偏两个人的距离就是那么近。
“才刚进校门,真的是冤家路窄!”姜晓棉心想着不去理会,打算从旁边的小路绕过去。
叶窈一见姜晓棉目中无人不理会自己,气得上前挡路,轻蔑说道:“喔!我倒忘了,记者采访你的时候都称呼你为养女。我叫你继女,难怪你听了会不开心,不过我想任何一个人,都区分得了继女跟养女,谁都知道继女就是倒贴过来的脱油瓶。”
姜晓棉瞟眼过去,小脸憋得通红,“叶窈,如果你是因为向冬漾的原因针对我,我不想浪费这个时间跟你吵。”
叶窈看她模样,咂嘴冷笑:“我以为你只是胆小话少,原来你也会生气呐!”
“你走开,挡到我的路了!”
“好,我走开,我这就给盛星大千金让路,您好走咧!”叶窈说完挪脚让了路,却暗中把脚伸近她的行李箱。
谁会想到她会踢上一脚,姜晓棉没有防备,吓着松了手,任由行李箱咕噜噜滑进湖里。“噗通”一声,行李箱先是半沉浮,很快就会被湖水毫不留情淹没。
姜晓棉气急败坏指着她道:“叶窈,你好过分!”
“是你叫我让路的,我让路的时候不小心扭脚了而已。”
姜晓棉急忙要去捞,可又够不着,叶窈站在旁边事不关己双手抱胸,看姜晓棉的糗样就喜得嘴角泛起嘲笑,哪想“噗通”一声,姜晓棉失足滑入湖里头去。
叶窈再也幸灾乐祸不起来,原本想着姜晓棉的性子恬静软弱,捉弄几下也掀不出什么大风浪。现在出了事也吓得脸上刷一阵白,站在原地慌乱了手脚,连忙呼叫:“快来人呐,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不远处徐子凡推了一下旁边听MP3的向冬漾:“你看,那不是姜晓棉吗?”
向冬漾连忙扯掉耳机,又脱了衣服扔给徐子凡,纵身一跃去救人,湖边顿时围了好多同学,叶窈见此也只能趁乱而逃。
向冬漾扑着水劲,拼命往姜晓棉的方向游去,却见她一直在水里拽着行李箱扑腾着不放手,急得向冬漾拉着她直喊:“晓棉,你不要管那个箱子了,快点跟我上岸!”
姜晓棉呛了一些水,仍然要拉着行李箱,好在旁边的同学扔来长绳,将行李箱拉了上去。这场事故也是有惊无险,两人都无恙上了岸。
吕冰壶路过时看见落水的姜晓棉,连忙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出浴巾为她擦拭,“晓棉,你怎么了,怎么掉到湖里面去了?”
毕竟湖水还很冰凉,姜晓棉牙齿打颤着瑟瑟发抖,黑紫着唇色说不上什么话。
向冬漾湿漉漉的头发荡在眉间,湖水从他脸上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他一掌佛光面庞上的滴水,脸上的怒气清晰起来,朝她吼了一句:“姜晓棉,你没有脑子啊!行李箱很值钱啊!?”
言语里卷着突如其来的气冲冲,吓得大家都不敢言语,四周出奇地安静。姜晓棉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也只听见自己颤牙的声音。她本来想对向冬漾说一声“谢谢你”,也被他吼骂的声音咽了回去,吓得她滚出两滴泪不敢抬头。不过还好,大家都会以为那是湖水。
吕冰壶劝道:“嗐,冬漾,人没事就好了,我带她回宿舍…”
姜晓棉还没有把壶壶的话听全,手肘处突然擦来掌间的冰凉,她的面庞差点要碰到那张冷怒的侧脸,然后整个身子一轻就被向冬漾抱在怀里。阳光沿着他胸膛上的纹路,斜进每寸毛孔蕴蓄成电流。姜晓棉觉得心在嗓子口噗扑着快要跳出来。
认识他这么久,为什么这一刻突然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以前她明明对他没有感觉的啊!
绝缘体好像在那一瞬间沦成导体。
吕冰壶左一手,右一手拖着两个行李箱跟在他们后头。
向冬漾抱着晓棉走上宿舍楼时,前面仅一个女孩走在楼梯中间,他也顾不得是谁就横冲直撞过去:“你走开!”
李笑欢差点被撞倒边忙扶住楼梯扶手。看见来人是向冬漾时,她冷默着表情,什么话也没有说。
“哐当”的门声被人攘开。
张清如在宿舍里被吓了一跳,看见向冬漾把姜晓棉往床上一放,两个人冷面着没有表情。她就只敢问吕冰壶:“壶壶,晓棉怎么了?”
“刚…”
向冬漾打断说道:“她行李箱里的东西湿了,麻烦你们借件衣服给她换上吧!”
“喔。”
“哟,向帅哥居然身入万花丛!”这时候林深嘴叼着一杯香飘飘进宿舍,看见向冬漾就笑趣。
向冬漾仍然一脸冷面,不再说什么,林深跟他说话他也无视,直接离开。
林深两眼看着舍友茫然:“什么情况,我就开句玩笑,他…他怎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