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楼澈交给和妶的那件事是:潜入冥荒,到宁潼坨曾经的主人玄股鬼母身边去,解救失踪的少女。
这本是一件没头没尾的事,本身又隐藏了巨大危险,和妶虽不愿,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去。
初到冥荒,玄股鬼母知道她是上清的使者,以礼相待。天青色的茶叶放在嘴边轻轻啜了一口,和妶抬眸道:“玄股鬼母。”
“和妶姑娘,”一个带着抹额的老太婆应道,“老身这法师塔也安宁得很,也没私藏什么罪犯。和妶姑娘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女子一双眼睛玲珑剔透:“没什么,知道你遇上点麻烦罢了。”
玄股鬼母吃了一惊,就在昨夜,她刚刚袭击一名夜行的少女,可想了一想,眼前这女子没理由知道。
她干笑一声:“这怎么可能?和妶姑娘真是爱说笑。”
和妶想着楼澈叮嘱自己的话,但笑不语。
夜晚,漆黑的月,雾惨云昏。阴风霍霍,鬼火狐鸣。
数十尺的高墙用黑石块垒成,墙下小径蜿蜒回环,地面上长满了绿得发黑的苔藓,微弱的月光根本无法触及地下幽暗。
这就是玄股鬼母的法师塔。和妶从鬼母宫回来,用一把油纸伞挡住月光,静静地走在法师塔周遭阴暗的小路上。
嗖,一束凉凉的风吹了进来。月光顺着缺口倾泻而下,筛下一地碎纱。
和妶抬头望去,一座冒着红光的高塔矗立在不远处。裹挟着夜色,那一簇独明的赤光迷迷离离,宛若阿修罗中盛开的红莲业火。
那座塔红光明灭,发出摄人心魄的精光,竟有一种神秘不可抗的力量。
那里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顺着小径一直走了下去。
“雇主,您一定要帮老身一把,赤逢伯的死并非偶然,凶手目标不止一人啊。老身赶到蓝滇湖之时,君上已不成人形,瘫在一片血泊中,筋骨都露着……一记尖水晶石正从空中落下,眼看就要从君上……君上的背心刺穿……”
“老身紧记雇主之命,用半片元神抵了尖水晶石灭天之刺。可即便如此,恶石仍……仍是切入君上半个腹……老身以命肉搏,这才把君上从死局拉回来……老身瘦小枯干,怎能和凶手抗衡?……君上遇难不久,听说上清的赤逢伯就被杀了……”
说话之人声音沙哑,颇像个年老的嬷妇,“……雇主恕罪!老身也是别无他法!老身找了缅巫族的人,他们告诉老身一个古法……牛油泪是尖水晶石的克星,君上血液不足,宜用牛油泪混在纯净的血中,再辅以百药,假以精纯,或能救回性命。可惜一株牛油泪中精华极少,若想真正见效,必须辅以大量仙血。”
“老身也是鬼迷心窍……管不了此事是真是假,这才……这才一股脑儿抓了数十名颇具仙灵的少女。可此法虽看上去可行,实际需要浩大的真气……老身真的已是山穷水尽,还请雇主指点迷津!”
玄股鬼母禀告完近些天所发生的杂事,处理好一切后,径直去了墟洞——那里躺着一个对于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人。
她的一双塌陷的眼里满是戾气,她决定把自己策划已久的屠戮计划提前,并且以一种更直接、更残忍的方式。
“我知道,自从做了那件事以后,早晚都会有报应,但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我生养在上清,为上清鞠躬尽瘁乃是毕生宿命。这么多年来,我的命从不由自己,做了多少遭天谴的事情,我自己清楚得很。如今本座时日无多,但本座绝不后悔。这也是我的宿命,我逃脱不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愿你们母子平安喜乐。”
峒元君钦远说完这一番话,气若游丝,手也垂了下来,再也吐不出一个字。玄股鬼母知道峒元君身体虚弱,连续说了这许多的话,已经是力不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