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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大雨。
漫天大雨中,不时有雷声轰鸣,黑铁卫、荡寇、虎牙军中屯长以上将领齐聚三崤山。
这一天,乃是祭拜华仓、洛水两战中遇难袍泽之日。
两战死去勇卒三百九十六名,辎辅兵八百四十三名,合计一千二百三十九人。
一千二百多座新坟排列在三崤山这块坡地上,石碑、坟堆紧紧互挨着,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
六年来战事不断,老弱精壮死伤者众多,然邓季部战死如此多勇卒、辎辅兵,还是第一遭。
众多坟堆前列,有一块平台,上面两旁竖着八块丈余宽、两丈高的大石碑,这是令石匠连日赶制出的,每一块石碑上端,都刻有“英烈碑”三个篆体大字。
八面石碑的左两块,已刻满一千二百三十九个名字,其余六面尚空无一字。
常德、伍恭等早杀有纯毛无杂色的三牲为祭品,此时,邓季与田丰身穿蓑衣站在平台最前列,冒雨取酒水洒祭过,领一干人等拜了下去。
身上虽有蓑衣避雨,然平台积水冲击着泥土,此时跪拜,不免要沾得满身污泥。
邓季、田丰领头,自无人在乎,三拜礼毕后,邓季起身转过,大声开口道:“此地今后便是我等勇卒、辎辅兵战死英烈安身之所!”
刚说完第一句,天边有闪电划过,邓季停一下,静待雷鸣过去,接着道:“诸位已见,吾请石匠刻石碑八面立此,今才用其中两面,余者尚待后来者填补!”
“吾等逢此世中,八面石碑或尚不足用,然无需诸位担忧,天下大石尽有,雒阳亦不缺石匠,若有不足,再立就是!”
虽暂时无雷鸣震耳,雨水打在土地、野草、石碑、蓑衣上出的声音汇集起来,却也不算,邓季尽量放大声,让面前肃立的每一个将领都能听见:“诸位或有疑问,此等攻城之战死伤者众,何不以民之精壮上前,吾等在后,此举可免耗我勇卒、辎辅兵精锐?”
“诸位当以为,”又有闪光划过,邓季不得不再次停下,雷声尽时才继道:“此地所躺一千二百三十九位英烈,多半死得不值!”
诸将中有此不满的当然不少,攻华仓时便有人觉得不值,出身西凉的后来者尤甚,飞熊军、白马义从、陷阵营、大戟士,此等皆可称精锐,然试问天下间群雄谁舍得如邓季般用此等精锐去攻坚城?
有疑问,然气氛不对,此时可无人敢出声询问,听邓季接着道:“然诸位可曾想过,缘何民众之家,只得二十亩田地,而辎辅兵、勇卒田地为其倍数,农忙时有其等相助不说,入军尚能以品秩得月俸?”
这番话田丰也是第一次得闻,自己这弟子脑子里究竟能想些什么出来?听到此,他眼睛已不由亮了起来。
“仅凭诸位武勇乎?凭武勇得此殊待,岂非持强凌弱?若如此,吾等与匈奴、董卓何异?勇卒七德何用?”
“我今日话语,烦请诸位传于麾下,”闪电、雷鸣又起,然此时已再遮不去邓季的声音:“民众自有将养吾等之责,吾等亦有护民得安之义!吾无好处分与众民,便不能逼其涉险;你等得享厚待,拼生死、杀敌保境,便属份内之事!”
“若非敌兵犯境,我治下之民,定再无冒死出战之举,日后少不得尚有攻城死战,上前拼杀,皆仅为我等勇卒、辎辅兵!”
“尚请诸位谨记,非但民众如此,麾下亦不可有勇卒、辎辅兵之分不可以勇卒精锐便不舍,独以辎辅兵上前!”
“勇卒之名,乃一‘勇’字,若临阵退缩不前,何处殊于辎辅与民众?我要之何用?此辈收其田地,打入罪民可也!战死之魂,与此地英烈共眠可也!”
“只我为主一日,英烈之家,三十年内不收其赋;因战残疾之家,二十年不收其赋!”
攻城战免不得死伤甚重,华仓之战算是邓季部第一次硬攻坚城,一战下来,勇卒、辎辅兵中这种议论自然不少,有人言及不该用其等精锐去硬碰城池,邓季也曾得闻,今日才乘机泄一番,见下面众人面色不才放缓声音道:“我亦知攻城死伤者众,然此乃本份,不当推诿与他人!此后,荡寇、虎牙两军于驻地之内,每三日抽部众习练一次攻城,日后攻城拔寨,还望你等建功!”
车黍、太史慈早带头弯下腰去,齐声应道:“诺!”
言语完毕,邓季领头行下坡去,众人皆跟随其后,不多时便走得干净,此地只留常德领几名老者在。
“哈哈,疙瘩比以前威风不少,我等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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