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特意瞧了一眼下面愣在当场的徐溥,便从宝座上离开,然后从西角门走向已经等候在后面的龙辇。
文官集团自然不是铁板一块,虽然自己现在还没有培养出心腹官员,但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徐溥的势力壮大。
徐溥的脑袋嗡嗡作响,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离开的朱祐樘,对这个曾经言听计从的学生是越来越陌生了。
一直以为,自己入阁的最大障碍是万安和刘吉的联手排挤,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来自自己的乖学生。
今日在出门外还志得意满,本该是自己大展拳脚的早朝,结果简直像是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自己所力推的即位恩被改得面目全非,而今入阁之路更是被斩了一刀。
万安和刘吉默默地交换了眼色,一直以为徐溥作为帝师定能凭此而贵,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在场的官员都不是傻子,隐隐嗅到了一丝风向的变化。
若是徐溥真如想象中那般得到荣宠,此次定然是允许廷推阁臣,好让自己的老师徐溥能够入阁辅政。
现在如此态度,虽然皇上并没有指名道姓不允许徐溥入阁,但徐溥入阁之路已经蒙上一层阴影,甚至已经跟入阁无缘了。
“先帝留下的《治国良策》真的这么厉害?”翰林检讨杨廷和站在原处,显得若有所思地望向已经离开的新君喃喃自语道。
对他们底层翰林官而言,自然最为关心君王的性情和喜好。毕竟自己能否受到重用,能否在新朝发光发热,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新君的信任。
经过他此次早朝的认真观察,发现新君确确实实不像传言那般愚钝,反而更像一个深不可测的帝王。
“介夫,过来一下!”刘吉不知什么时候从云台下面,对着站在原地的杨廷和招手道。
杨廷和顿时一激灵,当即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道:“弟子给师相请安!”
“跟为师过来,为师有些事想要跟你说!”刘吉很满意地望着自己这个得意门生,便朝着东边迈步道。
“遵命!”杨廷和虽然不知道老师要跟他说什么,但在这个师者如父的时代,当即应了一声便急忙跟上。
他是成化十四年的进士,而当年会试的主考官正是刘吉,所以打进入官场第一天起,身上便被烙上刘吉党的印记。
文武百官如潮水般退去,但这里亦出现一些特殊的情况,而刘瑾主动找上了张升。
张升听到刘瑾的传话后,先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准备前往翰林院。
“张谕德,恭喜了!”谢迁刚刚瞧见刘瑾找上张升,对经过自己身旁的张升祝贺道。
张升不由得愣了一下,显得困惑地询问道:“谢大人,不知喜从何来呢?”
虽然自己是成化五年的状元,对方是成化十一年的状元,但谢迁的老师是徐溥,致使现在官职处于谢迁之下。
“张谕德,你今荣辱有加,高升在即啊!”谢迁的眼睛闪过一抹妒忌,显得话里有话地道。
张升的脸色顿时一沉,显得有些生气地反问道:“谢大人,你我二人寒窗苦读到翰林院继续学治国之道,莫不是仅是谋取高位?”
“张大人,高风亮节!”谢迁顿时是哑口无言,只好拱手应付道。
张升并没有搭理阴阳怪气的谢迁,当即转身离开。
现在他只想好好地辅助朱祐樘,至于其他人怎么看和怎么想,他并不打算理会。跟升迁相比,他更希望自己能够帮到这位有改革魄力的新君,特别能在盐政上有所突破。
由于一直作为京官,每年内阁都会安排衙门前往扬州带回最好的淮盐回京分派,故而并不需要理会盐价高低。
只是经过近期对京城盐价的了解,他才发现现行的盐法确实是国失盐税而民不得利。
谢迁看着远去的张升,心里的嫉妒之火更浓了。
他比张升更年轻,比张升的官职更高,比张升更早进入太子府讲学,比寒门出身的张升不知富贵多少倍,但现在皇上频频将这个人召进宫里,对同是太子府旧人的自己竟然不闻不问。
徐溥远远地望了一眼自己同样失意的门生谢迁,却不知哪怕出了差错,犹豫了一下,便大步朝文渊阁的方向而去。
这一个跟预期不一样的早朝,注定是要掀起一场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