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手里钳制的脸,转头命令身后,马道上站的一排暗卫,
“开膛!”
十数个穿墨青圆领袍的侍卫,唰然逼近。
就在此刻,这姑娘居然从容的,手撑石盘日晷坐起来了!
青衫红裙的俩人齐瞪眼,寻思刚才搜身刮的挺干净啊,这家伙从哪掏的武器?
元无忧一醒就触发了扳指的藏锋,暗用巧劲将绑手的绳子割断,一看小命不保,她才连忙扯开麻绳。
灰衫姑娘盘腿坐在石盘上,把玩拇指上的墨绿玉韘,其上竖一片指甲盖大的白刃,那双冷凛迸光的眸子,坚毅而镇定。
“诸位华胥儿女,蒙受风姓庇护又自甘守护风姓,而先帝之死与这岭南反贼脱不了干系,你们今日若随他弑主,万年传承断于尔等手,孤可殉国死,尔等可担此罪?”
这些外号“暗卫”的宿卫军,由太女少保统率,皆由各部族选拔出,并自小培养的精壮勇夫,对应帝道“紫微十四星”。
十四宿卫只忠皇室。
先帝在世时,他们便不服冼氏首领,如今见那傻子俨然换了个人,脸上出现与先帝同样的死相,冼氏还急着杀她灭口…一暗卫道:
“同僚已去接驾了,君后会给太女主持公道。”
——迟来的日光刺破云层,泄下一片暖辉。
不出片刻,一伙老臣便前簇后拥,将君后迎上翁城马道。他提着繁复的交嵛裙摆,藏青色上绣满银色暗纹,被日光映出内敛的华美。
翁城是连通敌台马道,在城门楼外加盖的半圆形,此刻正中央摆一口盖白布的棺材,有仨人在秦王绕柱。
跟随君后登上城楼的,是个推四轮车的甲胄女将,车上坐着膝盖墨狐毯的干瘦老妪。
老城主刚想出声救下自己的巢穴,待看清对峙的俩人是太女后,只想说:“砸!往碎了砸!”
这位君后年过花甲仍高瘦挺拔,发黑如墨,金冠玉簪,面上皱纹甚少。
他健步冲过来,瞧着衣襟微敞、既不庄重又面目可怖的姑娘,震怒道:
“你这傻子良心何在?若非有余养你取血,你早死外头了!如今竟敢妄称帝女,染指了北周男帝,还想冒名顶替她的身份?”
他哪是来主持公道的?摆明了来替假货撑腰!
青袍寡夫来到面前,元无忧擦去额角的血,倨傲的眼神和冷笑里,是见者心碎的凄凉。
“父后只要年年有余,当岁岁无忧死了吗?她作孽让我背锅,倒是我冒名顶替她了?我风既晓是受万民寄托‘天已亮’的华胥储君,母皇唯一的后嗣,岂是欺世盗名的乱臣贼子、能置死地的?”
她穿的破破烂烂,脊背却比谁都挺直,贵气从狰狞的恶鬼身躯里透出。
无忧的教养便是[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
君后元氏如遭雷劈,过去三年的一切,霎时如乾坤颠倒。
不止君后震惊,一旁的公输城主更震惊,她几乎要拍断扶手,转着一侧的轴轮上前。
要不是腿闲置二十年,她真想跪下磕一个,老泪登时夺眶而出,
“您终于想起来了!恕臣公输守护残躯不能、施以全礼拜见少主!少主…您受苦了啊!”
元无忧早已认出,她便是抬棺备战的黑水城主公输驰。母皇头七那夜,老婆子卸了轱辘砸向厍有余,带头要清君侧。
她那腿也是为救母皇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