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只有诸夏发展到不再需要那种原始分封制的时候,这套制度才会失灵。
比如秦始皇一统六国,诸夏人口已经到了千万级别,视野可见范围之内,几乎处处都是诸夏的土地,各地域之间通行的速度大大加快,这是一个和周王朝已经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但这个时候,礼乐制度最恐怖的地方就到来了,当打破了礼乐制度进入新时代之后,最聪明的那批人就会发现,打破的仅仅是那套严格到极点的礼制而已。
这套制度已经深入骨髓,深入整个文明的血液之中,无论怎么制定制度,都跳不出这个圈子。
新的制度还是要为天下所有人定下一个身份,这些身份之中有商人,有农夫,有工匠,有豪强,有贵族。
这其中的比例都要依据礼制来确定,而且还要为这些身份分配相匹配的利益,如果一个王朝做不到,任何一个阶层都会让这个王朝乱起来,如果大多数人都不满意,那它就要亡了。
早在一千年以前的洛文公时代,洛苏就尝试过一些比较激进的改革,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也遭遇了巨大的失败,那些真正触及根本的改革都失败了。
洛苏当然总结过其中的原因,最终让他沉默。
因为即便他再强,他不是神,他是除了天子之外,周王朝最大的贵族。
他所有的盟友都是大贵族,都是大奴隶主,他提拔的所有人都成为了新的大贵族,新的大奴隶主。
这就是他的基本盘,这也是邦周的基本盘,所以他的改革即便短暂的伤害某些贵族和奴隶主的利益,但从长远来看,必须是维护这个贵族奴隶主体制的,才能够成功。
就连天纵之资的文公都不能改变这个铁律,从那个时候开始洛氏就明白了一件事,思想进步太过超前不是好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是对所有人都最好的,若是要在百尺竿头直接再接百尺,那只会直接断掉。
家族可以强压着所有人一次,两次,但最终那些积累起来的怒火和怨恨会将家族燃烧成灰烬。
所以洛氏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洛新绘声绘色的给刘恒讲着诸侯们引颈受戮的场景,他自然是忽略了那些血腥,而是将这件事讲的非常滑稽,刘恒甚至还能笑出来,但是刘恒长大之后,若是还能回忆起来,恐怕会细思极恐。
这就是洛新的教育方式,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让自己的一言一行影响到刘恒,等到刘恒长大,每当他做一件事时,就会想起自己曾经和他说过的话,就会想起自己曾经是怎么做的。
尤其是这个人是他的偶像,是他少年时的精神支柱,他会不自觉的跟随着洛新的脚步。
当然想要达成这个结局,洛新自己一定要持身正,日后刘恒长大了,见到了人情冷暖,见到了残酷的现实,心灰意冷之时,一看洛新,竟然真的是个圣人,幻想没有破灭,他就会愈发的振作,原来姑父当初没有骗我。
故事告一段落,到了刘恒锻炼身体的时间,刘恒的所有教育都是洛新一手安排的,没有洛氏子那么残酷,毕竟刘恒没有祖宗保佑,洛新担心出事。
“姑父,今天我们做什么呢?”
刘恒蹦蹦跳跳的问道,洛新牵着刘恒的小手,走出了长乐宫,宽阔的广场上,两个人的身影在阳光的映照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数九寒冬,三伏夏暑。
三年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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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文之中笔者描述了古代中国文化上的连续性,这一章讲述政治制度上的连续性,在中国古代历史记载之中,曾经存在过夏、商、周三个邦国王朝。
某些人试图证明更久远的王朝是正统,更久远的神话人物是正统,而商周是后来者的行为,不吝于日耳曼后裔自诩罗马,进而痛斥自己的祖先侵略罗马,简直可笑。
毋庸置疑,经历了周王朝千年的统治,夏、商对后世几乎没有影响力,周王朝则从方方面面都是中国人的文化源头,不仅仅是至高神的存在,最重要的还是文化制度上的影响。
众所周知,生产力的每一次前进或者退步,都会引起社会制度的变革,这是因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原理,这种变革通常是剧烈而残酷的,守旧势力总是会负隅顽抗,最终通过流血达成变革。
在古代中国则不是如此,诚然,古代中国王朝交替之时的变革远远比西方国家剧烈,但新王朝总是能极快的依据经济形势来选择更为恰当的政治制度,在新旧交替的短短时间之内,每次都能够提出高屋建瓴的制度建设是不合理的。
但是笔者找到了其中一切的源头,那就是礼乐制度,这是一种能够适配任何经济基础的万能制度,只要掌握了礼乐的精髓,进而为社会上一切的人进行标签,估算力量,社会的矛盾就陡然一清了。
接下来,请让笔者详细讲述这个制度是如何在汉王朝发挥作用的——《汉王朝兴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