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微微闭上双眼,感受着楚国熟悉的湿润空气,走出大营望了望天空。
转身对着所有人朗声笑道:“等。
等到上天襄助的那一天,楚人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所有秦将都面面相觑起来,难道上将军能像素王那样,召唤风霜雨雪?
又不是洛国公室,上天怎么会襄助我们呢?
楚国和秦国就这样相持着。
楚国在等齐国和燕国整军完毕,项曾不知道秦国在等什么。
难道是等白起在中原打完仗,再来接手楚国的战场吗?
但到了那个时候,再加上洛国,六国联军难道还会惧怕秦赵两国吗?
“轰隆隆!”
荆楚的雨季再次开始了,宛如九天之上的银河倾泻一般,雨幕垂直的落向人间。
天空之中一片黑暗,乌云密布,漆黑不见五指,只有不时出现的一道道划破天空的闪电才能偶尔照出人的面容。
所有人都带着畏惧的神情望着这堪称末日一般的景象。
总说人定胜天,但那只是一种大无畏的精神罢了,真正面对天灾的时候,人力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大雨不断地冲刷着大地,无数的溪流汇聚入江河之中,水位几乎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
白起站在大营之中,望着这一场瓢泼大雨,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这就是他苦苦等待的天意。
秦副将脸上同样是狂喜的神情,但是转而又问道:“将军,这场雨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挖好的沟渠不会直接被冲垮吧?”
白起轻轻抹去营帐外溅进来的雨水,摇摇头道:“都是经过墨家子弟计算的,这些沟渠足以承受。”
秦墨已经完全放弃了从前墨家的理论,完全沦为秦国统一天下的工匠,甚至参与到这种战争中来。
按照秦墨的理论,想要做到非攻,就要天下一统,没有国别之争,就没有战争。
某种程度上,这种理论不算错,但明显已经偏离了墨翟的本意。
兼爱和非攻之中,兼爱才是墨家的核心,但这一条同时也是被抛弃的最为彻底的一条。
随着雨势渐渐减小,汉水以及汉水的各条支流都在疯狂的咆哮着,汹涌的水流向着大江汇聚而去。
所有的秦人都已经整装待发,他们所带的最多的就是弓弩箭矢。
“告诉所有秦人,割首授爵,这一次是大好的机会,能不能连升三级,免除徭役,就看他们勇不勇武了。”
所有秦军将领都向着自己麾下的各营士兵传达着消息。
“开!”
白起大吼一声。
“轰隆!”
仿佛是上天在回应,或许是上天也为之震惊,雷霆刹那亮起,照在白起的脸上。
没有丝毫的狰狞,即便是大吼着,即便是眼珠通红。
依旧是满脸的平静。
甚至有些和善。
“开!”
无数人齐齐大喊,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都震了一震,汹涌的狂流从高处直泻而下。
白起微微闭上了眼,即便他杀人盈野,但是对于这一次所释放出的恶,依旧不想见到。
这些被刻意蓄好的水,面对着本就承载到极限的河道,几乎在刹那之间,整条河道就被冲垮。
那些秦军所挖掘的通往城池的沟渠瞬间成为了无数水流的泄洪之地。
楚国士卒眼睁睁的看着汹涌的大水向着城池漫灌而来,望着一眼无际的水,他们甚至以为自己是在云梦泽之中。
毫无意外的,城门几乎在瞬间就被冲垮,湍急的河流甚至直接卷起大浪,浪花将城墙之上的楚国士卒瞬间卷入洪水之中。
洪水冲进城中,肆无忌惮的破坏着一切,收割着所有人的生命。
秦国士兵还想着收割人头,但是面对这副场景,纵然是秦人心中也有畏惧。
水火无情。
一着不慎,就要直接丧命洪水之中。
项曾就在和秦国对峙的最前线,望着汹涌而来的大水,面如死灰。
他忍不住大口的吐血,泣泪大吼道:“这难道是上天要灭亡楚国吗?”
他的家臣哭声道:“家主,城外有大船,您还能离开这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项曾脸上带着惨然的笑容,边哭边笑道:“走?
到哪里去?
这是楚国最后的机会了,难道要我见到楚国的灭亡吗?
你立刻带着子弟离开,带着王上东迁。
昔年郢都失落,先祖为王赴死,吾今日愿效仿先祖,与此城共存亡。”
面对决意的项曾,家臣只能哭泣着离开了这里。
稍顷,洪水冲击着城墙,比较薄弱的地方几乎刹那就被冲垮,项曾单薄的身影随着垮塌的城墙,瞬间就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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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将白起攻楚,水淹汉阳,楚人伏尸者百万。
楚相项曾殉难,楚人哀之。
曰:武公若在,何至于此?——《史记·楚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