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通知,而不是征求意见。当麦克尼尔头一个扑向悬崖峭壁时,其余士兵们就是想要后退也没借口了,他们只好硬着头皮跟随麦克尼尔一同前进,目标则是头顶上方已经被敌人占领的据点。当初构筑防线时已经被敌人利用的弱点,如今并没能引起敌人的重视:这或许是由于敌人的兵力过于分散,也有可能是因为敌人忽视了共和军的增援——察觉到敌人没有采取其他针对措施的迈克尔·麦克尼尔以相同的方式向山顶的敌军据点发起了进攻。
沉默无言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向上攀爬着,他们的耳中只剩下了远方的炮弹爆炸时所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响声。阿拉瓜亚河流域仍然陷入重重火海之中,为了巴西的前途和命运而战斗的两支军队直到其中一方彻底消灭另一方之后才会停止厮杀。从半空中掠过的飞禽不安地向着不请自来的客人们鸣叫,怪罪他们打扰了自己的生活,但身不由己的士兵们是不会为此而道歉的。或许直到他们和他们的敌人都能够自由地决定自己的命运的那一天,这一切才会有所改观。
迈克尔·麦克尼尔一言不发地抓住凸起的岩石,寻找着下一个着力点。他不能停止前进,还有更多的危险在前面等待着他,而且帕克尚未脱险。在距离悬崖只有十几米远的位置,麦克尼尔示意后方的士兵们暂时停止前进,他自己则用着和先前相同的速度朝山顶探索。这些高不过一两百米的小山还不能阻止他的脚步:他以路过的军人而非登山者的身份征服过那些已经让地球面目全非的大型泰伯利亚矿脉。
据守在山顶碉堡里的几名联邦军士兵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他们像模像样地架好枪,确认外面并没有逼近的敌人、附近的道路中也没有疑似敌军的大队人马之后,精神便不可避免地放松下来。高喊着要在几昼夜之内粉碎敌军对阿拉瓜亚河的封锁、夺回阿尔塔斯巴雷拉斯口号的友军,和在不同地点喊过类似口号的其他友军相比同样像是一群江湖骗子。
“现在外面应该安全了。”看上去最强壮但手中没有枪的那名联邦军士兵正蹲在角落里抽烟,他想试着说服自己的战友们也稍微放松一下,“有了第一步兵师的增援,我们肯定能打赢的。就是不知道阿尔塔斯巴雷拉斯的情况如何了,那里说不定已经被这群匪徒洗劫一空。”
“先别想阿尔塔斯巴雷拉斯了。你刚才说咱们马上就能赢,我觉得这可未必。”站在对准西南方向的射击孔后方的士兵却没有给战友面子的意思,“唉……上次我们就一头扎进了沼泽地里,差一点就送命了。”
另一名士兵表示赞同,并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自己在沼泽地死里逃生的经历。他的同伴则补充说,阿尔塔斯巴雷拉斯附近的友军从头到尾都没能发现附近存在那么大一块沼泽地,这等令人难以置信的怠慢造成的恶果最终转嫁到了第34猎兵营身上。
“你是对长官和长官的长官的命令有什么不满吗?”对第34猎兵营命运的抱怨发展成了争执,率先声称胜利不一定会很快到来的士兵马上成为了众人围攻的目标。即便是不想参与争吵的士兵也随声附和着,这样他们就不必担心被看成悲观者的同类。
“是,你们有本事、有斗志,我们都是懦夫,行了吧?”双手握紧步枪的士兵没有回头,他的双眼依旧直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崎岖道路,“兄弟们,自己想一想吧……我们至少死了一半以上的人,剩下的刚从前线撤回就被扔到这里。就看他们布置的这些防御工事,我们满员的时候也不能随便往这里撞,更不用说现在——”
朝着东北方向的射击孔后方的士兵只觉得脑袋快被战友们的争吵给引爆了,可他要是现在跳出来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所有人的怒火都会烧向他。年轻的士兵回过头,愠怒地瞪着争吵中的战友们,又开始怀念里约热内卢的大街小巷。当他把头转回原来的方向时,从悬崖边划过的影子让他顿时紧张起来。
“安静!都他*的闭嘴!”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敌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一颗手榴弹以无比刁钻的角度飞进了碉堡,把驻守在里面的联邦军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众人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上级的命令了,至于主动上前把手榴弹扑在身下这种事更是想都别想,他们能做的只是尽快往碉堡外侧躲避。
迎接他们的是从外面扑过来的共和军士兵们的热情招待,这些每时每刻都想把整合运动还有助纣为虐的联邦军一起挫骨扬灰的战士们很乐意往敌人的肚子里送进子弹或刺刀。在手榴弹爆炸后从慌乱中恢复过来的联邦军士兵们尝试着反击,那时前来袭击碉堡的共和军突击队已经攻入了碉堡内部,从而粉碎了守军的最后一丝幻想。
麦克尼尔挡开敌人刺向自己的刺刀,上前两步,把试图垂死挣扎的敌人撞翻在地,又干脆利落地抬起枪口赏了那人一发子弹。跟随他一同前来的士兵们小心地检查着碉堡内的角落,以确认自己刚才的行动万无一失。
“哦,见鬼。帕克不在这里。”麦克尼尔用英语自言自语着,他叹了一口气,让战友们把碉堡里的尸体都拖到外面的树丛里藏起来。众人早从他人的转述中听过麦克尼尔的事迹,如今更无理由反对他,就连原本负责指挥这些士兵的士官也乖乖地服从了麦克尼尔的命令。他们七手八脚地把还算完整的尸体挪到碉堡外,考虑着要怎么把这些尸体塞进树丛,这时一名还未断气的敌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救命……”
“麦克尼尔,咱们把这家伙毙了吧。”首先发现这名敌军士兵的战友开口了,而且他马上举起了步枪以表明自己的坚决态度,“这群从东线调过来的家伙,没少杀害咱们的战友。”
“他不一定是从东线来的。”麦克尼尔摇了摇头,打算问清敌人所属的部队番号再做定夺。他不怎么反对杀俘虏,这和共和军的纪律无关,而只关乎能否提高士兵们的战斗意志(而非宰杀牛羊的兴趣)。冲着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敌人开枪,并不能让士兵们在面对敌人的机枪时更勇猛地向前冲锋,同样也不能让他们登时想出无数个冲破封锁的办法来,“伙计们,搜一下他身上的东西,看看他究竟是从哪来的。”
“好像是第34猎兵营。”
“那就把他直接从山上扔下去罢。”麦克尼尔回过头,叮嘱其他战友注意安全,“……你们守好这里。山上的交通不方便,被困是时有的事。”
夺回这一处据点之后,还有下一处据点在等待着他。麦克尼尔坚信帕克会在类似的位置等待着他,因为尼克·西摩尔·帕克此人留给后世的印象——也包括生前留给麦克尼尔的印象——正是如此不知变通。像伯顿那样灵活地渗透敌人的战线、像斯塔弗罗斯那样跑到深山老林里打游击,当然不符合帕克的作风:那是一个宁可在正面战场上和敌人拼死奋战到最后一刻也不会改变主意的老顽固。
虽说帕克在上一个平行世界还是屈服于他身为食尸鬼的现实了。
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帕克确实在另一处据点附近死守碉堡。19日下午5点左右,迈克尔·麦克尼尔再次率领从劳动营调派出的敢死队员前去解救被敌军围困的友军据点,并出人意料地在那座因赶工而仅用木石搭建的碉堡中发现了无比狼狈的帕克。见到自己的战友后,喜出望外的麦克尼尔连忙把帕克从废墟中挖了出来,确认对方安然无恙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〵“我说真的,你应该学会躲起来,亲爱的【尼克叔叔】。”麦克尼尔搀扶着帕克走出坍塌了一半的碉堡,向着地平线缓缓下沉的夕阳映入了他们的眼中,“你这辈子啊,运气好,每次想要威力强大的武器或装备精良的部队时就有人把准备好的东西送到你眼前。哎?伯顿去什么地方了?”
“当时他说要替我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于是他就跑出去了。”帕克脸上不见对伯顿的担忧,或许他对自己年轻时的老上司和老搭档已经有了充分的信任,“……你不用管他,到明天他会自己回来的。”
麦克尼尔突兀地想起了那支不知为何在山谷里打转的敌军部队。劳动营的主力部队正在紧盯着它,然而塞拉少校也不清楚那支部队的真正动向。
“……我觉得咱们还是去找他比较好,因为我也说不准这家伙的【高危事故体质】会给他吸引来什么麻烦。”麦克尼尔捏了一把冷汗,“还能继续战斗吧?跟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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