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人的毛瑟m1908。联邦军在世界大战之前购进了许多,后来也在自己仿制。”戴着眼镜的年轻技术兵对这些装备的了解程度似乎胜过帕克一筹,“我们的产品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毕竟敌人已经仿制了二十多年呢,他们在经验上远比我们丰富。”
看来德国人对巴西的影响实在是过头了,帕克心里想着。他调整好视角,趴在稍显平缓的草地上,瞄准了不远处的靶子。隔着这么远,就算他的视力达到人类极限,上面的目标在他的视野中估计也还是一片模糊,这正是帕克在选拔队伍里的狙击手时不怎么看重视力的原因之一。直觉和经验有时候更重要一些。
他扣下了扳机,而后心满意足地等待着另一侧的战友报告结果。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能从麦克尼尔永无止境的指责之中走出,短暂地——
“什么!?”听到和脱靶没什么区别的结果后,尼克·西摩尔·帕克勃然大怒,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枪法会差到这个程度,“你他*——算了,让我再试试!”
他打出了剩下的4发子弹,而后从草地上爬起来,装作耐心地等待着战友们的汇报。旁边负责测试枪械的士兵们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瞪着他,但当帕克那愤怒的目光从他们的头顶划过时,这些识趣的士兵们也明智地避开了挥之不去的浓重怨气。
结果仍然十分不理想。往常帕克大概会直接跳起来声称步枪质量堪忧,可他在被麦克尼尔责备了许久之后竟然也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觉得是自身的枪法退步了。考虑了几分钟之后,他走向其他士兵,向战友们询问各自的测试结果。
“这枪有问题。”帕克最终决定坚持自己的第一反应,“而且有问题的枪不会只有这一把。”
“也许吧。”罗德里格斯上等技术兵却没有半点感到意外的模样,“要么是缺武器弹药,要么就是武器弹药的质量太差,我们总要被一些事困扰的。”
“嘿,也对。虽说这些武器的质量还达不到我的要求,拿着它们上战场也能给自己一点信心。”说起自己在巴西东南地区的战斗经历,帕克顿时觉得这把没准头的步枪看上去有些和蔼可亲了,“我们还在圣保罗打仗的时候,不是缺枪就是缺子弹,到后来就差挥舞着刺刀冲上阵地和敌人肉搏了。”
对于步枪质量不佳一事,参与测试的士兵们提出了种种不同观点。有士兵主张,这些仿制步枪不能准确地击中目标的原因在于枪管有明显的弯曲,至少他们所检查出的不合格产品之中的确有几把能用肉眼看出弯曲的步枪;另一些士兵把原因归结为瞄准器具缺乏校准等因素,而这些问题本该是步枪出厂之前就被扼杀于萌芽状态的。
憋着一肚子火的帕克返回驻地去找麦克尼尔,他不得不相信麦克尼尔正在有意针对他。
“哦,我有心理准备。”麦克尼尔正在吃晚餐,那混着木屑的面包看得帕克头皮发麻,“你不能指望那群普遍没受过教育的文盲和半文盲能充分地利用手册和一些看起来通俗易懂的基本规律,他们确实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并把这些武器送到了我们的阵地上。”
“上帝啊,你不要再继续说和文盲有关的话题了,难道我看上去很像是文盲吗?”鼓足了气的帕克登时泄气了,“是的,他们已经很努力了,但是用这种武器可没法继续作战。”
“共和军又不像南方的起义军那样能够想方设法从外国盟友手中获得补给。他们必须得学会自行谋生,而且倘若他们之前没学会的话,我们连北上投奔他们的机会都不会有。”麦克尼尔又咬了一口面包,那奇怪的摩擦声和牙医的小电钻奇妙地重合了,“你的雇主起先积极地支援南方起义军的斗争,但是在我们转投了共和军之后,他们还有什么新的表态吗?支持代表着旧共和国的圣保罗等三州起义军,事成之后大家的日子还能照常过下去,支持这群……被俄国人影响的激进分子,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但我们已经在为共和军而战了。”帕克苦笑着,他敢打赌说自己会在有更多选择的情况下避开共和军,可当时他们若是不想成为整合运动的阶下囚就必须选择这条路,“见鬼,我越来越觉得李林是个名副其实的魔鬼了。他在故意让我们难堪,你也感觉到了吧?在上一个平行世界我成为了我一辈子都在去猎杀的异形怪物,而这一次我竟然为我曾经竭力反对过的【敌人】而战。”
麦克尼尔低下头,沉默了好一阵。他用力地咬下一口面包,又赶快端起盛有绿色菜汤的碗,把这一大堆令人难以下咽的混合物快速地塞进自己的喉咙里。从附近路过的士兵们瞠目结舌地观看着大名鼎鼎的合众国志愿者的马戏表演,他们不是特地来看笑话的,只是碰巧前来摆放这位骨子里有些高傲却总能恰当地表现得平易近人的长官而已。
“……你说的对,就是这么回事。”麦克尼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对自己发明出来的这道【菜】的真实用途一清二楚,“……赶快去忙吧,我来想办法。”
帕克很不放心地离开了,临走之前还频频地回头向着麦克尼尔所在的位置看了几眼。
由于在吃饭过程中运动过度而感到胃胀的麦克尼尔忍着不适感去附近的仓库做调查,敦促那些在紧张的战斗告一段落后变得有些散漫的战友们打起精神来。光凭他一个人纵使说得口干舌燥也没什么用,改天该叫斯塔弗罗斯来把士兵们组织起来做些真正有效的宣传,那个有着和俄国人进行长期斗争经验的希腊人比他更了解如何抓住人们的心。
对了,生活的时代更早一些的斯塔弗罗斯说不定能为帕克解决这些难题。
“德国人的步枪啊,真令人怀念。”斯塔弗罗斯来找麦克尼尔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忙碌了一天的希腊人额角的头发又稀疏了些许,“我用过一种类似的步枪,也许我可以提出些建议……但我没法保证我的记忆不出错,麦克尼尔。况且,按照帕克的说法,这些问题是由生产过程中的误差造成的。”
“你是我们当中唯一曾经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斯塔弗罗斯将军。”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领着斯塔弗罗斯走向堆放枪支的角落,从其中抽出了一支步枪,“嗯,虽然这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有着很大的差异,但一些规律是相同的。再帮我们看一看吧,年轻人没了老人的经验是没法独自闯荡的。”
斯塔弗罗斯接过步枪,借着灯火细细地打量它,几十年前的记忆又回来了。他在过去几个月的战斗中接触过许多不同型号的步枪,但德国人的武器总能带给他非同一般的感受。怔怔地端详着步枪许久的斯塔弗罗斯是被从远方传来的枪声惊醒的,他和麦克尼尔都敏捷地把目光指向了枪声传来的方向,并做好了投入下一场遭遇战的准备。
十分钟之后,得意地拎着一只断气的鸟走向营地的伯顿目瞪口呆地望着几十名全副武装地前来迎接他的战友,不知该说些什么。
“打猎。”他有些尴尬地辩解着,“……有附近的居民去打猎,我也顺路与民同乐了一下。”
“哪有半夜出去打猎的?”麦克尼尔只觉得头颅两侧的神经都在跳个不停,“上午我还说帕克不守规矩,现在你又给我送上这么一份大礼……趁着事情没闹大,赶快滚回去睡觉。战利品没收。”
“喂——”
“这些带着砍刀和猎枪就来开垦荒地的家伙说不定能帮上我们,麦克尼尔。”斯塔弗罗斯拦住了正要继续责怪伯顿的麦克尼尔,他最近忙于研究如何让本地的居民们更顺从一些,但不顺从的那一面却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我想这些人大概会知道怎么用一把从各方面来讲都不合格的枪击中目标,不然他们早就把自己喂给这里的野生动物了。”
麦克尼尔眨了眨眼,拦住了垂头丧气地往住处走的伯顿,推着同伴向村庄外面跑。
“走,打猎去。”他一本正经地拍着一头雾水的战友的肩膀,“明天早上把你新结交的酒肉朋友都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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