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上的优劣可以通过局部的改变来扭转,这需要全体军官和士兵的努力,也少不了公民们的支持。军队无法脱离平民而独自存在。
趁着押送钞票的机会,彼得·伯顿试图混进金库去参观一下起义军用来稳定市民信心的准备金。他没能得偿所愿,失望的伯顿离开银行大楼,愤愤不平地向麦克尼尔抱怨着。
“只是看一眼,又不会让他们的黄金突然人间蒸发。”
“也许会吧。”麦克尼尔想起了自己在纽约趁着某项实验进行时抢劫黄金的经历,那些金钱中的大部分后来都被他分给了市民们,“伙计,咱们得快些了。你瞧,我军必须先稳定后方的局势才能大举进攻。”
“老弟,咱们确实是不拿军饷、自愿参战的志愿者,可是那并不意味着我们得把自己当机器人使唤。”伯顿和麦克尼尔顺着银行大楼附近的街道返回卡尔多苏上校设立在城市中心地带的临时指挥所,那里的军官过不了多久就会开赴前线,“不瞒你说,咱们从上个星期开始就没睡好觉,昨天更是整整一晚没闭眼。”
“把你寻欢作乐的劲头拿出来,彼得。”麦克尼尔瞪了伯顿一眼,“在我倒下之前你没有倒下的权利。”
“那我可得考虑让你先倒下了。”伯顿做了个鬼脸,他那带着刀疤的脸看上去更狰狞了,“我这一辈子都没相信过自己在为什么完全正义的事业而战,哪怕和你共事了这么久也一样。但这回,说不定我们真的在为完全意义上的正义服务。”
麦克尼尔记得伯顿以前似乎说过类似的话,但这现在无关紧要。看待伯顿的言论要和评估他平时对女人说的话一样:半真半假,全信了则迟早要吃亏。
街道上多出了许多戴着各色袖标的生面孔,原本维持秩序的警察却不见踪影,看起来圣保罗的警察可以休息一阵了,因为许多自愿上街维持秩序的市民代替了他们的位置。这样一来,接受过一定程度军事训练的人员能够更好地投入到其他工作中。随着宣传机器的开动,越来越多的市民通过广播和街道上的喇叭了解到的发生在身边的剧变,并相信起义军将会为他们捍卫合法权益。有些市民用半兴奋半愤怒的语气谈论着两个月前发生在圣保罗的血案——剥夺了圣保罗自治权的联邦军肆无忌惮地在广场上开枪射杀市民,那一幕永远都不会被淡忘。
市民们的欢呼为麦克尼尔注入了勇气,就算其中有些盲动也无伤大雅。这是好的——麦克尼尔这样设想着。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合众国,他也要积极地站在公民们身边而不是手持刀枪的军人、联邦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僚一侧。多亏了蒙上帝恩典的合众国保持着它特有的稳定和繁荣,类似的悲剧才不会上演,而麦克尼尔一生中都不必做出如此艰难的抉择。
办完了卡尔多苏临时丢给他们的杂务后,麦克尼尔和伯顿一刻不停地返回上校的临时指挥部。前后最多耽搁一天多,军事行动就必须展开,不然起义军将会错失重要时机。
麦克尼尔的判断没有错,他们两人赶到上校的办公室外时,一名士兵正拿着最新的电报去找上校报告。
“……米纳斯吉拉斯州和南里奥格兰德州已经做出了响应……”
卡尔多苏上校活动了一下红彤彤的大鼻子,斜眼瞄了一下门口的麦克尼尔和伯顿。他接过电报,仔细地读了一遍,招手让麦克尼尔走近些。
“你的预判,还是那样地精准。”他赞叹不已地望着麦克尼尔,“十几年前,你把德国人的动向看得一清二楚,当时我根本不相信这是一名士兵能做到的,可是你就在我眼前创造了奇迹……”
“这背后离不开你们的努力,长官。”麦克尼尔故作矜持,“我只是一个凭着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
“不,米纳斯吉拉斯州和南里奥格兰德州都已经决定支持我们了。”卡尔多苏上校拍着电文纸,“还有南马托格罗索州,他们干脆直接宣布脱离联邦!没什么比这些更能让整合运动还有他们的军队爪牙受挫的了……我的参谋部需要像你一样的人。美军给你们多少薪水?我付给你们十倍。”
伯顿刚要答应,视线不由自主地挪到了麦克尼尔的脸上。战友那副僵住的怪异面容让他也有些迟疑,他推了推麦克尼尔,叫同伴先接受上校的邀请。
“不……不好意思,您说什么?”麦克尼尔突然变得结巴了,“南……南……”
“南马托格罗索。”卡尔多苏上校纠正道。
“对,南马托格罗索州,他们宣布脱离联邦了?”换上了一身巴西陆军军服的麦克尼尔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旁的伯顿一看便知同伴联想到了什么错误的决定,“我……啊,感谢您的慷慨,我会尽我所能为您工作的。”
三人互相推托了一番,伯顿旁敲侧击地向卡尔多苏上校打听他们还有多少可调动的士兵,但口风很紧的上校自始至终没说出半个准确数字。结束了互相吹捧后,卡尔多苏上校让麦克尼尔和伯顿去另一个房间找审计人员登记,他们很快就得出发了。
“你居然猜对了。米纳斯吉拉斯州还有南里奥格兰德州对圣保罗州来说明明是两年前把他们从权力巅峰驱逐的罪人,如今这两州竟选择同昔日对手合作。”陪着麦克尼尔下楼的路上,伯顿对麦克尼尔的预判赞叹不已,他不时地感慨称自己要是有那样的能力就可以获取更多的财富和服务,“……喂,你这是怎么了?从上午开始,你的精神状态就有些不对劲。长期失眠对身体不好。”
“他们不该这么做的,宣布脱离联邦是最错误的决定。”麦克尼尔侧身和伯顿避开迎面走来的一名上尉,没忘记向对方敬礼以示尊重,虽然他们并非巴西士兵。等到那人离开后,两人才继续步行前进。“全巴西会怎么看?过去长期把持着权力的州,一朝丢掉权柄,就要反悔……”
“但宣布脱离联邦的并不是圣保罗啊。”伯顿一头雾水,他没能及时地跟上麦克尼尔的思路,“再说圣保罗州的盟友做出这种决定又不意味着圣保罗自己要这么做,更何况他们完全可以等到胜利之后再把单方面宣布脱离联邦的州拉拢回来嘛。”
麦克尼尔按着伯顿的右肩,和他一同下楼梯,接近卡尔多苏所说的房间。
“真正的真相不重要。真相是,整合运动会声称过去靠着全巴西的供养而富有起来的圣保罗等州在丢掉权力后无耻地弃全巴西于不顾、为自身之荣华富贵背弃义务。”他严肃了些许,眉宇间塞满了忧虑之色,“虽然这么类比并不恰当,你知道南方邦联后来还是输给了北方联盟。”
虽然好消息中夹杂着的坏消息让麦克尼尔的思维有些混乱,他的情绪伴随着另一个好消息的到来而立刻重新变得欢快起来。事情的经过颇具戏剧色彩,当时和伯顿一起填写记录表的麦克尼尔偶然间听到看守档案室的军官和同事聊着圣保罗公共部队的军事力量,其中几句旁人全然不会在意的话却让麦克尼尔倍感兴奋。
<b/> “有法国来的顾问,我们可以建立起一支同联邦正面对抗的航空队。”那军官神气十足地吹嘘着,“嘿,连外国的顾问都知道该协助谁、知道谁才是合法的一方。要我看哪,里约热内卢的那群只会穿着睡衣上街的整合运动疯子马上就要走人啦!”
“长官,请问法国航空队的顾问在哪里?”麦克尼尔填完记录表后,看了一眼手表,这是他在没有手机的时代能确定当前时间的唯一工具,“上校有些任务……”
借故离开的麦克尼尔拽着伯顿离开临时指挥部,乘着公交车赶往对方所说的酒店。为了这心血来潮的行动,两人路上构思好了全部的借口,免得回去以后被责问。他们两个刚闯进一楼大厅便见到一名戴着桶帽、身着深蓝色短夹克衫军服的青年男子和附近的巴西人交谈着,那熟悉的发音让他们得以立即确定对方的身份。
“博尚!”
那法军飞行员打扮的青年绅士缓缓转过身,眼神中流露出了再自然不过的笑意。
“好久不见,麦克尼尔,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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