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保命，就将那一层楼封好了。”</P>
“什、什么？”</P>
郑河一听涉及性命，脸上的笑意一收，顿时急了，正欲再问，赵福生已经伸了个懒腰：</P>
“你们今晚给我办的庆功宴设在哪里？”</P>
定安楼外间因为诱捕厉鬼的缘故，已经被拆了大半，看起来乱糟糟的。</P>
临时拉过来充当诱饵的徐雅臣等人又没走，显然定安楼不再适合开宴。</P>
刘容精神一振，上前回话：</P>
“在游园坊上。”</P>
“游园坊？”赵福生转头看他，刘容单手将圆滚滚的肚子抱住，笑得如同一个弥勒佛：</P>
“是的，大人。”</P>
“游园坊是我们宝知县上嘉江上最大的画坊，船上可容纳数十人呢。”</P>
他讨好的说着：</P>
“上面物什一应俱全，在大人办完鬼案洗漱的时候，郑大人就已经吩咐让人去请红泉戏班的人过去准备了。”</P>
“船上现捕江鱼，到时大火烩煮，鲜嫩咸香，是当年先帝吃过都夸好的。”</P>
他说到今夜安排，整个人一扫先前遇鬼时的畏缩。</P>
赵福生点了点头。</P>
“大人这边请，园林后方有小径，可以直达江面，大人可以先上船，听听小曲，很快就能吃鱼了。”</P>
赵福生应了一声，回头去看郑河。</P>
只见此时这位宝知县的令使心不在焉，不时的抬头往楼上看，一副若有所思之色。</P>
他从赵福生的警告中察觉到了不详的预感。</P>
先前心中生出的警惕，令他意识到楼上可能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极有可能会对自己不利。</P>
随即他想到自己听到响动的刹那，上楼敲门时，赵福生当时厉声喝斥——那会儿他以为赵福生发怒，此时想来，这位万安县的令司说不定是想救自己命的。</P>
“救……救我？”</P>
郑河喃喃自语了一声，眼里露出茫然之色。</P>
赵福生没有再多关注他。</P>
从郑河的表情看来，事关性命，他已经将自己的警告听进了耳中。</P>
她随刘容一路往江边走，果然远远就见到江面停的一艘画坊了。</P>
这画坊应该就在附近走走，主要讲究闲情雅致，因此从外观来说，华美应该大于实用。</P>
船身雕刻精美，上面已经挂满了红灯笼，隐约可以听到坊内传来调试丝竹管弦的声音，还夹杂着众人来回的跑动。</P>
上船的艄板已经被放了下来，赵福生上了船，入目视野与先前又不相同。</P>
河面轻风拂来。</P>
没有了厉鬼的压迫，在船上吹着夜风，看着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河面，赵福生整个人都放松了。</P>
她暂时放下了对于生存的紧绷，对厉鬼的警惕，船上的仆人远远的绕开她，非不得己要途经甲板时，都小声的收敛了手脚。</P>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有一道细长柔美的调子声响起。</P>
那声音轻灵悦耳，如同空山翠鸟长鸣，钻入她耳中，令她下意识的回头。</P>
“是柳黄玉。”</P>
郑河的声音响了起来。</P>
赵福生满身的惬意悠闲逐渐收起，她的眼瞳里浮现出熟悉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仍是放松的模样，但转头看向郑河时，依旧让郑河觉得她好像随时满身防备似的。</P>
“柳黄玉？”赵福生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声：</P>
“就是之前提到过的红泉戏班里的赛百灵？”</P>
“不是赛百灵。”郑河摇了摇头：</P>
“是百灵。”</P>
他一说完，意识到自己反驳了赵福生，深怕她心生不快，因此连忙找补：</P>
“不过大人果然见多识广，红泉戏班的这三代当家花旦，都是人称‘百灵’。”</P>
赵福生偏头看他，示意他接着往下说。</P>
郑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这些情况感兴趣，但见她没有因为自己的冒犯而生气，还似是很有兴致的样子，只好说道：</P>
“红泉戏班早前不叫这名字，他们最初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戏班子罢了，叫柳春社。”</P>
“他们的班主就叫柳春泉，这柳春泉有个女儿，长得不错，身段也好，嗓子更是一绝，登台唱戏后，一下就将名声打响了。”</P>
郑河这两年人生已经走到末端，沉溺享乐，对于戏班子的来历说得头头是道：</P>
“这柳春泉的女儿自登台便取了个艺名‘赛百灵’，当时在帝京引起了好些人的追捧。”</P>
“后来怎么柳春社就改名叫红泉社了？”赵福生问。</P>
郑河就道：</P>
“赛百灵一出道，很快名扬帝京，时间一长，人家只记得赛百灵，谁记得一个戏班的糟老头？”</P>
他说完，见赵福生皱了下眉，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没说到正题，忙不迭的补充：</P>
“之所以后来改名叫红泉戏班，是因为赛百灵本名带红字的缘故——”</P>
他说到这里，赵福生不知为何，眼皮一跳，心念一转，失声脱口而出：</P>
“柳红红？”</P>
郑河僵硬的面皮一抽：</P>
“大人也知道？”</P>
说完，连忙拍马屁：</P>
“大人果然见多识广。”</P>
“竟然真是柳红红。”</P>
赵福生强忍内心的惊诧，喃喃自语了一声：</P>
“真是巧合。”</P>
她想起了自己房间内的鬼马车，今日她以鬼臂翻那厉鬼手中的册子时，随意翻到一页，显示出了‘柳红红’的名字。</P>
没料到竟然在不久之后，又从郑河口里听到了关于这位鬼车受害者的消息。</P>
“只可惜她只出名了半年，不久之后很快便消声匿迹。”</P>
郑河提起这位‘赛百灵’，很是遗憾的摇了摇头：</P>
“这是十年前的事了，她失踪后，红泉社沉寂了很长时间，柳春泉后来又买了一个有天份的丫头，亲自教导，好不容易登台演出，也是一炮而红，人称‘百灵’，可惜——”</P>
说到这里，他又开始甩脑袋：</P>
“好景不长。”</P>
赵福生心里一动，接话道：</P>
“又失踪了？”</P>
“大人猜出来了？”郑河倒也不卖关子，应了一声。</P>
“这红泉戏班太倒霉了，连着折了两个台柱子，要我说这柳春泉也是个人物，当时赛百灵失踪后，他经受了戏班旦角断层的打击，便学乖了，买来百灵时，还多买了一个女娃，跟在百灵身边唱艺。”</P>
他说道：</P>
“后来五年前百年失踪后，这小百灵正好顺势复出，红泉社的名声并没有像之前赛百灵失踪一样没落。这位小百灵可不输百灵，接下了她师父的担子，如今在帝京很是受人追捧，红泉社才有如今的名望呢——”</P>
郑河说起戏班来历滔滔不绝，赵福生可不管这红泉戏班的名气，她经由郑河的话，心思却转到了另一件事上头。</P>
“十年前赛百灵失踪，五年前百灵失踪——”她若有所思：</P>
“五年一轮的失踪案，算起来，如今这可又是新的五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