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宴结束。
朱祐樘勒令朱厚照去读书,他则跟张周做一些简单的交谈,就准备让人送张周出宫。
朱祐樘以当父亲的口吻,对儿子的老师道:“太子似多有尚武,偶尔所作的见解,连朕都要另眼相看。”
张周道:“那陛下,若将来太子尚武,陛下应当作何取舍?”
作为历史的过来人,张周等于是在用历史的典故,来征询一个对未来前景尚且不明父亲的意见。
“朕自幼体弱,讲官所授,无非仁孝礼法,朕连马背都未曾上去过,遑论武功建树、开疆拓土。”
“朕治国用的是文臣,其实朕也希望太子文武兼备,但姑且不矫枉过正,因为朕知道自古尚武的君王,或征战四海流芳百世,或被冠以穷兵黩武留千古骂名。太子将来能在朕百年之后,守住大明疆土,朕心愿足矣。”
朱祐樘语重心长,似也是把张周当成交心的朋友,才说出这番话。
旁边的戴义和萧敬都是低着头尽可能装聋子。
因为这些话,光是听在他们耳中,都是一种僭越。
张周点点头道:“臣明白了。”
朱祐樘似也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笑着道:“秉宽,你曾预言说这次会试,会有鬻题的情况,现在你还这般认为吗?”
张周道:“二场出来后,外间便有鬻题的传闻,矛头直指程学士。”
“还真是……程敏政这些年多不在朝,此番回朝不到一年,朕本想将他以阁臣储才,恰逢会试,又值西北战事着紧,你也能看出,内阁三名阁臣捉襟见肘,可现在看来……或是朕好心办了坏事,太操之过急。”
朱祐樘多少有些惋惜。
想器重程敏政而不得,有悖于他的初衷。
张周笑道:“陛下,现在还不能确定,或是臣杞人忧天。”
“朕先前也太固执,非要让他来当主考,若此次会试结束,他能安稳渡过,朕也不急于拔擢于他,让他在翰林院多韬光养晦几年,再说吧。”
皇帝大概对用程敏政这件事,也信心不足。
现在鬻题案还没起,皇帝已经打定心思,要把重用程敏政的事先放一放。
算是对程敏政的一种保护。
……
……
张周在天黑之前,要赶着出宫,去贡院参加会试第三场策问的考试。
虽然考试在第二天早晨才开场,但入场的龙门会在上更时分就关闭,考生必须要入内,否则来日清早是不会打开门迎候考生的。
当晚朱祐樘吃了由张周所给的药方,安心睡在乾清宫后殿,几天都没休息好,一更天刚过,朱祐樘便已就寝。
却是张皇后那边几天没见到丈夫,这天又听说丈夫去见过太子,以为丈夫这边朝事忙完了,特地亲自过来乾清宫相见,本要温存一番,却被萧敬告知,皇帝已经就寝。
“这么早就睡了?”
张皇后有些不满。
她觉得,是丈夫刻意在避着她,不想相见。
张延龄被下狱的事发生之后,夫妻俩拌嘴,冷战一直在持续中,张皇后有感于丈夫的心已不在自己这边。
萧敬一脸为难道:“陛下近来为西北用兵操劳过度,今日才服了药,早早就寝。明日或还有偏关的战事陈报传来,还要忙碌一天……”
“陛下见过何人?”
张皇后怕丈夫被什么“小妖精”给迷惑。
即便萧敬不想说,但还是如实告知:“见过张贡生。问询军机要事。”
“陛下有闲暇见张秉宽,连见见本宫的时间都没有吗?”张皇后生气归生气,但大致也知道,丈夫见张周所谈的是国事。
如果丈夫要跟她谈,单涉及到个张延龄,她都能吵翻天。
她又懂什么国事?
“陛下最近几日,除了张秉宽之外,还见过谁?”
“有刘阁老、谢阁老、马部堂他们……”
“太皇太后就没找宫女来?没有什么侍寝之事发生?”张皇后怕老太太玩阴的,趁着他们夫妻俩吵架,往皇帝身边塞女人。
萧敬吓得六神无主一般,急忙道:“未曾有。”
张皇后听到这里,神色才稍微好转一些,临走之前道:“陛下醒来,告诉他本宫来过,再说本宫一直给他留着门,他随时过来都行……”
“是。”
萧敬应答之后,低着头,等张皇后走远之后才敢把头抬起来看一眼。
戴义从旁边的殿阁内出来,问道:“皇后有何差遣?”
萧敬近乎是一五一十复述一遍。
戴义叹道:“陛下听了张先生的话,又服了张先生的药,终于能睡个好觉,明日一早估计战报就来,哪还有心思做别的?咱也分工好,我值上半夜,子时后伱和陈宽来,赶紧做事。”
……
……
这一夜。
朱祐樘睡得很安稳,近乎是一觉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