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还没有来,我先挑了之前那张靠窗户的桌子坐下来。
我刚坐下,路远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来。
我问:“还有别人吗?”
他摇摇头,说:“就咱俩。”
我心中有些纳闷,发表诗歌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请我一个人?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请谁不请谁这是路远的事,我可不想狗拿耗子。
路远已经点了菜,他出手很不大方,只点了两个菜,还都是极其便宜的。因为消费水准太低,服务生从他手里接走菜单时,很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
本想今天能解解馋,不想路远赚了一大笔稿酬,还这么吝啬。于是,我便试探着问:“那首诗的稿费是多少?”
路远看我一眼,说:“不多。”
我开玩笑说:“不多是多少?总该有个数吧,是不是不想‘露富’?”
路远扑哧笑了一声,说:“真的很少。说出来,怕你笑话。”
我穷追不舍,说:“我不笑。”
他挥了下手,向服务生要了两瓶啤酒,然后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单子递给我。这是一张邮局的汇款单。
我没有信守诺言,我笑了,且还是捧腹大笑。
汇款单就是路远的稿费,居然五块钱!只能买到半瓶啤酒。那一瞬间,我顿时对路远刮目相看。五元钱的稿费,他竟然点了两个菜,还要了啤酒,这已经是很奢侈了。
真是不可思议,在物价飞涨的今天,一首诗的稿费才五元钱。文字也太不值钱了!刚见到路远发表了诗歌的那一刻,我还萌生出跟路远学写诗的念头,这样一来,打死我,都不敢写了。
稿费单并没有让路远的脸上有任何难堪。他倒完啤酒,说:“程越,咱哥俩先干一个。”
两个高脚杯重重地碰在一起,碰出了一个清脆的响声。
我俩并没有喝干,一瓶啤酒倒不了几杯,这里的啤酒贵得惊人,我和路远并不想喝太多。如果想喝,可以去外面的商店买上啤酒,回宿舍喝个痛快。那样能省很多钱。我们是穷学生,不想活得太奢侈。
第二次碰杯,就喝干了。路远一声不吭地帮我将杯子斟满啤酒,我发现,今天晚上他居然玩起了深沉,看上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问:“路远,诗都发表了,怎么还不高兴呢,是不是有心事?”
他兀自抿了一口啤酒,说:“明天我有个约会,我想……”
路远欲言又止。他就是这样,有时候说话总是说一半含着一半。我是急性子,总看不惯他这副德性,说:“有话就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他看了我一眼,说:“程越,我想让你陪我去参加个约会!”
我恍然醒悟,原来路远请我吃饭,并非因为庆贺诗歌的发表,而是另外有事求我。
我低估了路远。
我满脸狐疑,问:“究竟是什么样的约会?难道是鸿门宴,还要找人护驾?”
路远不动声色地说:“我交女朋友了!”
我的直觉再次得到应验。我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吃惊,问:“能不能说出她的芳名?”
路远啜了一口啤酒,说:“寒假回家时,结识了一位同乡,是大二音乐系的,叫苏曼。你应该认识她,元旦联欢会上,唱了一首《隐形的翅膀》。”
苏曼。这个女孩我没有任何印象,学校的元旦联欢会我看了几分钟就离场了。
我笑了,笑得很开心,说:“想不到你泡上学姐了!”
路远脸上露出一些羞涩,说:“事情还没完全定下来,我约了她,明天中午在这里见面。我想让你陪我一起来,也帮我参谋一下。”
我和路远是要好的朋友,况且又不是什么让我为难的事,我当然不会拒绝。
见我爽快地把事情应了下来,他兴奋地和我又碰了一下杯,这一次,我俩将杯中的啤酒都喝干了。
再次满上酒。路远小声说:“程越,去的时候你带上那本《星和月》,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我发表的那首诗让苏曼看一下。另外,你说话也要把握好分寸。”
我顿时明白了,我这个陪同人员并非只去吃吃喝喝,是肩负着重大任务的。对路远而言,这项任务非常重要,极有可能决定着这次约会的成与败。
我笑着说:“这种事对我来说是手到擒来,你就放心吧。”
听了这句话,路远如释重负地笑了。
在回来的路上,路远说了一大堆赞美苏曼的话。在我看来,如果把他的那些话收集起来稍加整理,应该就是一首极好的情诗。连我这个从没有见过苏曼的人,听了他的这些话,也对苏曼有些想入非非了。
一提到苏曼,路远表现得有一些神魂颠倒。我很认真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并没有丝毫取笑他的意思,我非常理解他当时的心情。因为我对郑雨溪一直就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