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伟终于听出蓝大夫的话有些不对头,怔怔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蓝大夫狡黠一笑,说:“家伟,你想一下,现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在一起会幸福吗?”
冯家伟脑子里很乱,不知该说些什么。
蓝大夫又补充道:“海茵有稳定的工作,你只是一名普通企业员工,收入低暂且不说,工作也不稳定。换位想一下,作为父母,我们将海茵托付给你,能放心吗?”这些话,都是实话。从方父那里,冯家伟已经领教过了。
冯家伟的头垂得很低,仍然一句话都没说。
蓝大夫滔滔不绝:“海茵很单纯,我一直做不通她的思想工作。她说你一定能考上公务员,上次只差半分,这次肯定没问题。可你这次没入围。海茵一直记着你的恩情,拉不下脸来跟你说这件事,我只好硬着头皮代劳。”
冯家伟感到脑袋越来越大,似乎马上要迸裂,说:“伯父……请相信我……明年我一定能考上!”
蓝大夫脸上露出一些不屑,说:“不要等明年了,明年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再说,谈婚论嫁的事能等吗?海茵已经想通了,恩情不等于恋情。家伟,只要你同意与海茵分手,只要开口说个价,我会尽量在经济上给你一些补偿。”
冯家伟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瞪大眼睛,忽地站起来说:“分手的事……海茵同意了?”
蓝大夫显然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说:“海茵已有男朋友,她没勇气见你,我才来找你。”
冯家伟的脸红到脖颈儿,好像浇了猪血,嘴角接连抽动几下,一句话都没说。
蓝大夫的目光移向窗外。
冯家伟羞愧难当,感到血液仿佛要从皮肤下迸射出来,猩红的目光瞅一眼不再理睬他的蓝大夫,转身冲出那个让他窒息的房间。
冯家伟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快步走出酒店,在大街上一路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跑了多远,冯家伟已耗光所有气力,身体被汗水浸湿,两脚像踩在海绵上,实在支撑不住,只好瘫软在路边。
10
自从蓝海茵和他分手,冯家伟越来越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去表舅的公司上班,为什么没听于主任的话。
且不说徐海顺在宏运公司如何春风得意,就说刘磊,到人事部当副经理没几天,就和财务部刚上班的女大学生确立恋爱关系。孟原马上要晋升为副总经理,刘磊出任人事部经理,已是酒店内人人皆知的事。
冯家伟至今仍是一头老黄牛,被人呼来唤去。这天,他正在写一份材料,陈鸣鹤打来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
近几年,春鸣公司的业务量直线上升,公司扩大了生产规模,印刷设备换成先进的进口货,员工人数也翻倍了。陈鸣鹤的桑塔纳轿车早已退休,换成了奥迪A6。
以前接到陈鸣鹤电话,冯家伟心里都异常欣喜,老同学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感觉蛮好的。这次,他反应有些迟钝,问:“鸣鹤,怎么又要吃饭?”
陈鸣鹤一阵嬉笑,说:“家伟,你还不知道吧?乘峰已经调到东郊镇任镇党委办公室主任,这只是一个过渡,用不了多久就提升为副镇长。你说该不该庆贺一下?”
冯家伟连声说:“应该,应该。”
路寨村是东郊镇辖区内的自然村,这样看来,郭乘峰还是冯家伟的父母官呢。
来到陈鸣鹤订好的包间时,冯家伟见到圆形餐桌前已经坐了三个人,各个满面春风,互相侃侃而谈。除陈鸣鹤和郭乘峰,另一个人竟然是徐海顺。
冯家伟感到非常意外。
见冯家伟来了,陈鸣鹤一指徐海顺,笑道:“徐总,不用介绍吧?”
冯家伟连声说不用。
徐海顺连忙起身说:“表哥,你来了!”
冯家伟干笑一声,并没说什么。
这三个人,在同龄人中算是成功人士,和他们坐在一起,冯家伟感到自惭形秽。
经过交谈,冯家伟才知道,原来陈鸣鹤刚弄了一块地皮,准备投建一个养殖公司。徐海顺现在是宏运公司的副总经理,分管牲畜饲料的营销。陈鸣鹤和他谈话的内容,大多与饲料供销有关。
看着三个人意气风发的样子,桌上的每道菜,冯家伟吃进肚子,只有一种味道——酸。
酒席快结束时,徐海顺说:“表哥,过些天我要结婚了,到时你一定来捧场啊。”
冯家伟连忙说:“一定。”
可是,徐海顺结婚那天,冯家伟却没有去,只是提前将礼金捎过去。没去的理由是编造的,说工作忙抽不开身。后来,想起这件事,他自己也感到好笑,一名酒店的普通员工,也敢说工作忙?以他的身份,根本连“忙”的资格都没有。
作为徐海顺的姨母,冯母必须出席婚礼的,到时看见徐海顺和新娘子一起走上红地毯,她必定会想到身为表哥的冯家伟,至今连对象也没有,那时的心情一定很糟糕。
冯家伟不想在欢天喜地的时刻,看到母亲悲苦的脸。他宁愿被暴打一顿,也不想看到。
冯母参加完徐海顺的婚礼,再次见到冯家伟时,说徐海顺的媳妇长得很漂亮,婚礼场面很大,大厅里的桌子摆得满满的,主持人是花钱请来的,她这次算是开眼了。
听着母亲的话,冯家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