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孝庄自小就对承瑞极好,但是在他心里孝庄再怎么好也比不上自家额娘重要,况且随着年岁日长,承瑞敏感地察觉到,或许太皇太后恐怕并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喜爱自己兄弟二人,甚至对他们还有所威胁,否则素来镇定自若的额娘不会总是嘱咐他和弟弟不能在慈宁宫乱吃东西,更不会每天都让雀儿姑姑为他们详细地诊脉,检查衣食住行……
康熙闻言心中暗赞两个小子机灵,只是面上仍然故意板起脸,教训道:“既然没有完成功课还敢贪玩?从今儿起,你们两个给朕乖乖留在钟粹宫,不做完功课不许出来,听见了没有?”赛音察浑的小算盘自然瞒不过康熙,只是康熙本来就不希望他们被孝庄拿来当成对付宜敏的工具,自然会睁只眼闭只眼,不可能真的罚他。
何况赛音察浑这小子从来都是大事不乱、小事不断,在学习方面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从不曾落下进度,所以康熙刚刚一听这小子的话就知道有猫腻,转念一想这小子最是好动,如今怕是被太皇太后关得不耐烦了吧?平日里宜敏对两个儿子除了学习之外,几乎都是采取放养政策,成天撒欢似的满宫里乱跑,哪像如今整天都被拘在慈宁宫里?这小子受得了才怪呢!
承瑞和赛音察浑闻言耷拉着脑袋应诺下来,心中却乐开了花,终于不用整天泡在慈宁宫发霉了。偏偏有人就见不得他们好似的,淑惠太妃突然开口插话道:“看皇上这话说的,好像只有在钟粹宫才能学习一样,难道在慈宁宫就学不得了?”淑惠太妃早就看宜敏不顺眼了,尤其宜敏深得康熙的宠爱,就连儿子也被捧在手心里,这让她看了尤其刺眼,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董鄂氏一样,所以平日里动不动就要在孝庄面前撩拨两句,如今当然不肯让康熙如愿地将两个孩子弄回钟粹宫去。
康熙闻言轻轻瞟过去一眼,淡淡地开口道:“太妃多虑了,慈宁宫是皇祖母居所,两个阿哥在此多有不便,何况太皇太后一直身子不适,朕岂能再让她老人家操心?阿哥们的启蒙朕自有主张,不劳太妃费心。”对于淑惠太妃擅自出言,康熙心中不悦之极,语气更是称得上不客气了,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一个太妃没资格对阿哥们的教养指手画脚。
淑惠太妃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康熙素来都对她尊重容让,何曾这般不客气过,只是康熙是大清的皇帝,再不客气她又能怎么样?只是淑惠太妃拿康熙没辙,不代表其他人没办法。
一般的孝庄就不乐意了,她将手上的牌甩在桌上,沉声道:“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哀家想要两个曾孙儿陪着难道不成吗?莫非有人嫌哀家这个老婆子活得太长碍事了?”孝庄这话可就够重了,明着是骂康熙,实则是指桑骂槐地指责宜敏不孝顺,拐着弯儿不想让两个阿哥呆在她身边。
康熙听了这劈头盖脸的一番抢白,不由得一怔,忙解释道:“皇玛嬷,孙儿不是这个意思……”不等康熙把话说完,孝庄就打断了他的话,冷着脸道:“不然皇帝是什么意思?哀家的慈宁宫莫非是龙潭虎穴不成?多留曾孙儿几个时辰就有人抓心挠肺地急了?哀家还没死呢,轮不到她来做主!”
孝庄是真的气狠了,尤其康熙话里话外不让承瑞和赛音察浑在慈宁宫呆着,更是让她愤恨不已,一门心思觉得是宜敏撺掇着康熙来找茬的,加上因着当初曾对赛音察浑下手的事不免心虚,这语气难免就强硬尖锐起来,好像回到了当初为了董鄂氏与顺治争锋的时候。
康熙的脸色顿时也难看了,他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哪能受得了被人将面子踩在脚下,即使这人是他嫡亲的皇祖母。而且他也没想到曾经睿智明理的皇祖母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吐出来的话那叫一个难听,这些话要是传出去,让宜敏怎么做人?
何况慈宁宫是不是龙潭虎穴他心知肚明,当初赛音察浑被下了慢性毒药的事他已经查得一清二楚,甚至连那药的来源都已经清楚明了,是白嬷嬷家传的秘药,而且通过安插在白家的眼线深入查探了之后,康熙发现白嬷嬷竟然还精通蛊毒之术,这让康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每每见到白嬷嬷都浑身不自在。
康熙隐在袖子下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反复多次才算是压下心头的怒气,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知道太皇太后性子刚硬执拗,不能跟她硬着来,只能勉强自己放缓了语气安抚道:“皇玛嬷言重了,孙儿岂敢有此想法?只是承瑞和赛音察浑已经开蒙了,孙儿每日都为他们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
何况无论如何身为皇家阿哥当以学业为重,将来才能担当大任,否则岂不是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之徒了?当初皇玛嬷对孙儿的教诲,孙儿一日不敢或忘,时时刻刻鞭策自己勤学苦练才有今日,如今孙儿只是用这些要求两个阿哥罢了,还请皇玛嬷息怒,莫要伤了身子才好,否则孙儿当真是无地自容了。”
孝庄闻言心中怒气也平息了些,想了想康熙的说法倒也有理,当初康熙学习的时候她可是高标准、严要求,比起如今承瑞和赛音察浑还有空四处玩耍,简直是天壤之别,康熙一直以来就是个好学不倦的,自然见不得两个儿子游手好闲,倒也难怪他对此不待见了。
想到这里孝庄也缓了神色:“既然如此就依了皇帝所言,只是阿哥们只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许对他们太严厉了,免得揠苗助长,反倒坏了身子骨。”其实凡事只要不是宜敏的意思,孝庄就很好说话,现在孝庄对宜敏的不待见已经到了,只要宜敏赞同她必要反对的地步,而承瑞和赛音察浑的事情上也是如此,若非康熙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恐怕孝庄没这么容易松口。
康熙这边见孝庄同意,也是松了口气,而那边承瑞和赛音察浑听了半天,表面上默不作声,一副懵懂的模样,只是心中都有些发凉,到了今日他们才算是真正看明白了,太皇太后和他们额娘真的已经到了几乎水火不容的地步,而且太皇太后单方面的不待见他们额娘,虽然他们皇阿玛看起来是维护额娘的,但是太皇太后的态度已经足以让他们不安了。
承瑞和赛音察浑交换了半天眼色,这才有些犹豫地仰头对康熙道;“皇阿玛,儿子们连请安也不许吗?儿子以后不能每日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吗?”见康熙没有反应,连忙又补了一句,“儿子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的,请完安就回去学习,绝不会落下功课的。”
赛音察浑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皇阿玛,儿子也想去给皇太后请安的,儿子保证请完安之后一定乖乖地学习,再也不偷懒了!”赛音察浑很喜欢皇太后,所以也开始极力争取,毕竟呆在钟粹宫虽然很好,但是偶尔也要出来放放风吧?
虚岁五岁的承瑞和四岁的赛音察浑极为早慧,尤其在宜敏另类的培养下,对后宫的生存之道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知道两位太后和皇阿玛是宫中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的人物,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何自家额娘明知这个道理,还会得罪太皇太后,但是不妨碍他们将宜敏曾经教导过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宜敏曾经交待过,不管宫中时局如何变化,也不管太皇太后怎样说她的不是,他们作为晚辈都没有插手和置喙的余地,他们还小,不需要做出任何额外的举动,只要时不时把自己的孝顺拿出来表现一番就足够了!
康熙和孝庄听了两个孩子的话都怔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会这两个孩子竟然敢在这样的气氛中开口,而且顶着惹康熙发火的压力也要到两宫请安,不由得心中百味陈杂。
康熙本就是孝顺的人,此时听了两个儿子的话,看了看自己皇祖母那错愕的苍老面容,不免心中黯然,他最近的作为真的算是不孝了吧?虽然皇祖母的做法让他不舒服,但是这不能成为不孝的理由,尤其皇祖母在经历过先帝那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打击,所以才会这样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刻吧?何况慈仁宫的皇额娘素来疼爱两个孙儿,若是见不到两个孩子去请安也是会寂寞的吧?
想到这些康熙也是心中一软,看着两个儿子的眼神越发柔和起来,宜敏把两个儿子教的很好,可见是个真正孝顺的媳妇,他决不能眼见皇玛嬷对宜敏的误解越来越深,那些挑拨离间的人更是不能轻饶!
康熙微微一笑,语气柔和地道;“你们有这份孝心朕很欣慰,既然如此就依了你们,每日里照旧到两位太后宫里请安,只是功课也不能懈怠了。”
康熙素来标榜以孝治天下,承瑞和赛音察浑的作为正好搔到了他的痒处,何况刚刚的冲突可是没人能够预料到的,自然没人会提前教他们如何应对,可见纯粹是两个孩子的本性显露,这点更让康熙满意。
孝庄的表情更是完全柔和了下来,即使以她的铁石心肠听了这番童言稚语也不免心中感动,承瑞这孩子是在她眼前长大的,从那一丁点大的小娃娃到如今有她的腰一般高,她是真心地疼爱他。至于赛音察浑,虽然不如承瑞那般得她喜爱,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曾孙儿,当初对他下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何况她所下的药物并不致命,只是让人身子虚弱罢了,只要好生看顾并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从此争储无望罢了。
孝庄心里看重的说到底除了康熙就只有承瑞,毕竟无论康熙有几个阿哥,终究只有一人能够继承那个位置,而承瑞如今是康熙的长子,以他的健康和聪慧,未来最有可能继承那个位置,她必须为科尔沁留下后路,如今见承瑞顶着康熙的压力也要过来给她请安,想着总算没白疼他一场,更是下定决心要把这孩子的心拉拢过来,看来不能继续让贵妃养着承瑞了,否则将来他肯定是亲近马佳氏这个母族,而非科尔沁蒙古。
孝庄将承瑞叫到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和蔼道:“乖孩子,不枉曾祖母疼你一场,不过学业也是重要的,要像你皇阿玛那样勤学不辍,将来才能成为我大清的栋梁之才。”既然打定主意要培养承瑞将来继承那个位置,那么这要求就不同于一般的阿哥了,孝庄打算像当初培养康熙那样对承瑞严加管教,尤其不能再让贵妃插手承瑞的教养。
孝庄好像之前的争吵没发生过似的,满脸慈爱地对康熙嘱咐道:“如今孩子也大了,整天呆在钟粹宫也不像话?还是把两个阿哥搬到阿哥所去,当初皇帝不也是一出生就住在阿哥所?咱们大清未来的阿哥岂能长于妇人之手?”
孝庄这回是铁了心一定要把宜敏和两个阿哥分开,她觉得就是因为有两个阿哥养在身边,贵妃才有如此底气对她阳奉阴违,皇帝才会这般看重她,等孩子们到了阿哥所,她倒要看看贵妃还能凭什么勾得皇上三天两头往钟粹宫跑?
作者有话要说:奉上八千多字的大章,肥的流油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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