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宁也要了一碗同样的面,等到面盛好了,才递了一碗给薛忘虚。
两人闷头吃完面,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微微冒汗的额头,丁宁这才问道:“今天来这么早,又准备到哪里去?
薛忘虚想了想,说道:“虎狼军北军大营。
丁宁沉默片刻,说道:“去找谁?”
薛忘虚诚实说道:“梁联大将军。
丁宁的眉心微蹙。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腰侧的末花剑上。他越来越觉得这柄残剑就像冥冥中的一条线,把越来越多的人和事缠在一起。难道这便是冥冥中的天意?
不是自己太急,而是时候真的已经到了?
薛忘虚看着面色有些异样的他,问道:“怎么了?”
丁宁抬起头,轻声问道:“是王后的意思?你昨夜便去找她了?”
薛忘虚微微一怔,还是点了点头。
“我很期待你在岷山剑会上的表现,若你真的能以第一名胜出,那便是真正的风光无限。原本多活几年少活几年没有这张老脸重要,但为了这…我必须听听她的意思。”
微微顿了顿之后,薛忘虚温和地接着说道,“原本她不想让你知道这是她的安排,对于我而言,我也不想让你知道这是她的安排。可我也知道即便不和你说,你也能猜得出来。”
丁宁没有对王后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说道:“不管她由于什么原因对梁联不满,若梁联只是一个六境的修行者,她根本不用这样大费周章。”
“所以梁联肯定也已经到了第七境。”
“你会死的,她是要我亲眼看着你如何死去……她的意思,大约是还想你找个借口,找个你必须要挑战梁联的理由,这样即便我恨,也只是恨梁联。臣子之间互相憎恨并无大碍,毕竟他们只是秦国的刀剑,秦王的私人财产,他们之间互相牵制,秦王便能稳坐钓鱼台。”说完这些,丁宁沉默了片刻,又道,“我知道她冷酷,然而没有想到她如此冷酷薛忘虚一直平静地听着,他摇了摇头,道:“你还是太聪明了。你应该换个角度,我惹恼一个根本无法匹敌的对手,这个对手却还给我选择的余地。这样想,你便不会觉得她要你亲眼看着我慢慢死去是件特别残忍的事情。还有你至少能够亲眼看到七境强者间的对决,这对你今后的修行或许会有些好处。”
“你说得不错。”丁宁收起两个碗,脸色恢复平静。然而他心中却是异常寒冷,因为即便没有这些事情,他也无法原谅她的冷酷。
晨光渐浓,长陵的天空却是越发阴霾,又一场风雪开始飘落。
这次已然不是小、雪,而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一股足以引起长陵任何修行者重视的气息,它牵扯着营外的天地元气,牵扯着无数飞舞的鹅毛大雪,竟然在天地之间,缓缓拉起一面大旗。
感受着那面在空中结成的雪旗,梁联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朝着营外走去。营中许多修行者也感觉到异常,纷纷走出营帐,朝着营外掠去。
漫天风雪中,一把大伞在缓缓移动。这柄伞很大,伞下有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油纸伞上方的空中,隐隐有些光亮,透出一面大旗的轮廓。
看着走出营门的梁联,伞下的白发老人平和地微笑,说道:“梁联大将军,我要挑战你。”
迎面涌来的风雪瞬间畏惧般朝着梁联两侧分开。他的身影在漫天的风雪里骤然清晰起来。他伸出手掌,对着身后握了握拳。所有从军营里掠出的修行者在看到他这个手势的同时,便全部顿住,不出营门一步。
“好。”接着他看着薛忘虚点了点头,漠然地说道,“我接受你的挑战。”
梁联的目光突然落在丁宁的身上,似乎记起什么事情一样,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的这个弟子,有些意思。”
薛忘虚微微一笑,道:“今后还需梁大将军栽培。”
梁联没有回答,目光从丁宁的身上收回。然后他的身体开始膨胀起来,似乎有一座铁山,矗立在军营门口。
薛忘虚微笑,道:“请大将军接剑。”
在他这句话出口的瞬间,身前许多飞舞的雪花骤然被体内涌出的无数股天地元气牵引,在风雪里凝成无数根冰线。这每一根冰线,都是一根符线。
梁联冷漠的面容骤然变得凝重起来,他霍然抬首。
上方的高空中,那面若隐若现的大旗骤然变化,无数的冰线和汹涌的雪流,瞬间结成一柄巨大的雪剑。
面对这柄以惊人速度破空斩下的巨大雪剑,梁联依旧站立不动。然而无数股冷漠而惊人的杀意从他的体内缓释出来,他身周地面所有的积雪畏惧般往外扩开。
与此同时,远处的高空之中出现奇异的嘶鸿声。
丁宁并非普通的修行者,所以他很清楚,这种搬运天地元气的速度已经超过正常七境下品修行者的极限。
噗噗噗噗
梁联脚下的石道发出开裂的声音,无数石屑和雪末溅射出来,然而他的身体却是一动不动,身体肌肤甚至闪现出一丝奇异的玄铁色辉光。
“无极剑身!”丁宁看出梁联所修的的功法。
也就在此时,梁联身外那些溅起的雪花已然围绕着他一片片飞舞起来。那些原本轻柔如羽毛般的雪花,随着他的真元和天地元气的沁入而变得无比沉重,在他的身体周围组成数道白色的雪幕。
从空中斩落的雪剑与雪幕相撞。明明都非金铁,却迸发出一声金铁震鸣般的巨响,如数十人合力才能敲响的黄钟大吕。
整个虎狼军北营震动。
梁联的服睛微微眯起。他身上的衣衫被风雪割裂无数道口子,然而裸露在这些雪花下的肌肤,却闪烁着奇异的光泽,连一丝印记都没有留下。
无论是那柄巨大的雪剑,还是围绕在他身旁的雪幕都已经彻底粉碎,无数雪花变成肉眼都看不见的细微粉末。
这使得他周围的天地反而变得明亮起来,然而他却看不见薛忘虚的身影。因为他的周围,有千万柄透明的小、剑在形成。透明的东西数量太过恐怖,交叠在一起,眼前的世界便也变得不真实。
空气里无数柄透明的小剑悬浮着,形成一座十余丈高的剑塔。剑塔的中心,便是梁联。
在下一刹那,这无数柄透明小剑骤然急剧地加速、坠落,在空气里拖出无数条肉眼可见的线路。
面对这坠落的千万剑,梁联依旧一动未动,他冷漠的面容上,反而浮现出一层微讽的意味。
因为他看得出这剑意不是要战胜他,只是要困住他。
万剑为牢,只是不想让他发挥出身体的优势,发动凌厉的进攻。
薛忘虚在剑术上的理解,可能比他还要高出不少,然而薛忘虚毕竟太老,在力量的动用上,已然无法像他一样做到随心所欲,无法长时间剧烈地战斗。
看着坠落在身体周围的千万柄剑,感受着那些剑组成的剑阵,梁联脸上的冷意越来越浓。
他平静地伸出右手。“轰”的一声爆响,一股唯有强大的本命物才能拥有的精纯气息出现在天地之间。然而这种气息却是并未爆发,只是层层积蓄在他的身前。
一道乌光迅速闪现。
梁联的手中,是一柄平直乌黑无光的阔剑。剑身一半色泽沉厚,如河畔乌黑的石头;另外一半却是有光华晃动,如万千乌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