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等你到了十八岁,就把你送到洛阳太学去,到时候把你跟你阿母都接到洛阳去住。”
施得听说能去京师,满脸兴奋:“去京师住?好啊好啊!”他早就听说京师洛阳是天下一等繁华之地,遍地脂粉,满眼王孙。
他母亲王夫人嗤道:“京师有什么好?那里王公贵族遍地,豪门公子更是数不胜数,到时候能显得着你们施家吗?哪如在这汝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多好?再说,我也割舍不下这里。”
王夫人虽然为她丈夫中正品第提升而高兴,但却不想离开汝阴,因为她怕到了京师那个花花世界,儿子会禁不住诱惑,而不务正业。
施惠摇摇头道:“诶,夫人此言差矣!豪门公子就应该让他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哪能在这汝阴小城困一辈子?还有,我们这座祖宅里的仆人还留在这里,我派一个得力之人在这里照管,一切照旧,我们什么时候想家了,随时都可以回来住。”
刚刚,仆人们听说要搬到洛阳去住,都很高兴,以为以后可以跟着主子到洛阳去,没想到,施惠却要他们留在这里,这一下全都蔫了,只有阿妙全然不在意,她站在施得旁边,非常平静。
此事先放下不议,施惠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问夫人道:“咱们汝河边的水碓建得怎么样了?”
王夫人回答道:“哦,今天上巳节,早上得儿说要去汝河边游玩,我想着水堆的事,就让他顺便看看水碓建得怎么样了,这不,你前脚刚进家,他也才回来,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呢。”
施得一听,蒙了。他今天只顾游玩了,却把母亲嘱咐自己的这件事给忘了。他支支吾吾的:“哦,呃,那个水碓嘛,正在建,正在建——横竖有田庄头在那里监管,错不了的。”
这明显是含糊其辞,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正在建,当然是田庄头在监管。
施惠不悦:“你不要什么事都信赖别人,包括田庄头,凡是都应该自己去掌握。你也慢慢长大了,咱家这么大的家业,像你这样,稀里糊涂的怎么能行?我且问你,建这座水碓需要多少木料、多少石料、多少人工、多少成本,你知道吗?”
多少木料?多少石料?多少人工?多少成本?开什么玩笑,谁去想过这些东西!施得心想。
看到施得低着头,呆呆地站着,他父亲又问道:“水碓建成以后,每年可以收入多少钱,你知不知道?”
施得哪里关心过这些事情,他低着头嘟囔道:“管它挣多少钱呢,反正我家又不缺钱。”
施惠一听火了。儿子不知道这些经济之事,是意料之中的,还属正常,毕竟施得不比舒晏,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令他生气的是,施得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去叫朱先生来。”施惠叫道。
“我去叫。”没等其他人答应,阿妙抢先应道。
本来施惠要请朱先生,自然有施惠的仆人去请的,是不用阿妙去的。可是阿妙知道施惠要向朱先生询问儿子学业的事。她想着,朱先生如果实话实说,小公子平日不好好读书,少不得会挨一顿臭骂,她怕施得挨骂,所以就提前去通知朱先生,尽量替施得美言几句。
须臾,朱先生请到。施惠开口问道:“朱先生,得儿最近书读得怎么样了?”
施得聪明归聪明,但读书总是吊儿郎当的,朱先生对此很是不满。教不出好学生,不但家主那里不好交代,而且也有损他这个老师的名声。所以,他正想找机会向施惠禀报此事,让他父亲严厉地督导督导施得。不过,今天可算是等到了这个机会,却有了阿妙提前来说情,朱先生挨不过阿妙的哀求,只得为施得遮掩一些。
“回将军,最近,小公子对于学业比以前有所勤谨,五经之中已通三经,目前正在读《春秋》。”
“哦,那好,就先来背诵一篇《春秋》。”
啊?要来真的?这可怎么处?朱先生心里想着,口内婉转回道:“恐怕不行,《尚书》、《春秋》才刚刚学,还不太熟,请将军换一部经来考。”
〵施惠脸色一沉:“噢?既如此,那就背一篇《易经》。”
“《易经》晦涩难懂,空洞乏味,徒背无益。”
“那就背一篇《礼记》名篇。”
“《礼记》繁杂冗长,请将军再换一部。”
施惠脸色越来越难看:“哼哼,这也无益,那也不行,五经之中不通四经,也罢,你就在《诗经》·《大雅》中来一篇。”
“将军,恐怕还是不合适,这《大雅》都是歌功颂德,宗庙祭祀之歌,这些东西,像小公子这样的年龄,怎么能感兴趣呢?我看不如来一篇《论语》,或者《十五国风》中随意来一篇,就第一篇《关雎》你看怎样?”
施惠腾地一下站起,一直冷笑着的表情戛然而止,“啪”的一声将茶碗摔在地上,厉声对这师徒俩喝道:“你们主仆、师徒合起来骗我,当我不知道吗?得儿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其它四经一窍不通,居然只会《论语》、《十五国风》。这《论语》只有区区一万多字,就算是总角小儿也会背得;而《十五国风》则大多是男情女爱,闺阁女子都能吟诵,况且这些淫词滥调对你以后修身治国能有何用?你,你,你说你读的这是什么书?还有你,朱先生,教出了这样的徒弟,你这师资拿的不觉得羞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