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闹到黄昏时分,锦绣布行的门前才消停下来,人群慢慢散去。
王二姐很累,她足足等了三个多时辰,总算轮到了她。
交了二十文铜钱后,她报上了住址、自家男人和大小子的姓名和身高,然后又根据店伙计的建议,选了一件大号尺码,一件中号尺码。
她原先还怕尺码不合适,怕选错,但哪里会选错?
加大、大、中、小四个尺码,现场就有四个穿着这四个尺码的卫所兵哥哥,你看哪个和你家男人或小子的身高差不多,你就选哪个,根本不用量体裁衣,太省事了!
店伙计还说,选错尺码也没关系,收到货不满意,只要没穿、没洗过,可以拿回店里来换。
前一百号,那些买到青布衫裤的客人,出门时让人羡慕不已。
只见他们手中的青布衫裤都被一张皮纸仔细包了起来,用一根红绳子扎好了,纸上还写着锦绣布行的字样,盖了布行鲜红的印章,看着特别喜庆。
连两块赠送的头巾,也被仔仔细细地用皮纸另包了起来。
王二姐和其中一个客人攀谈起来,原来进去买衣服的时候,不放心还可以试穿,有大铜镜让你看,满意了再付钱。
店里的布置也与平时大有不同,所有的商品都临时贴上了对折的红纸,店里拉起了彩带、红绳,一派过年般的气氛。
伙计们热情地招呼每一位客人,让看一看、试一试,还一再强调不买也没关系。
王二姐这些平头百姓,哪里被如此尊重过,感觉自己被捧上了天,做了一回玉帝。
就有一点美中不足,买完东西或登记完信息出门,店家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出口两边摆上了大量的展示商品,有些折扣比店内还要大,另有一帮伙计站在那里不停地呟喝。
被吸引住的客人们,根本就没几个立即走人的,全都挤在店里或在出口长长的临时走道上浏览商品,不断有人出手下单,店内外气氛异常热烈。
王二姐也没忍住,为自己买了一块绣着小花的帕子,才三文钱。就在她付钱的时候,这款小花帕子就售罄了,她暗自庆幸不已。
王二姐和大多数客人一样,不管有没有买到衣服,这一天对他们来说,都太刺激,比那些戏文要好看多了。
这一趟,她觉得很满足,来得值!
今晚回家,她要和自家男人,好好说说。
打烊后的锦绣布行。
成交六百单,其中五百单预付了约一半的货款。除青布衫裤外其他货品的销售额猛增了十倍,张掌柜啥时候做过这种“钱来如山倒”的生意?
出口走廊上的各种货品,被卖得所剩无几,好多商品库存不足,顷刻被卖得底朝天,伙计们恨不能将门板也拆下来卖掉。
张掌柜乐得嘴都要歪了,尚裁缝却要疯了。
他也是算是老裁缝了,遇上这样的天量订单,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原先只是赶制一百套衫裤,现在需要赶制五百套预付定金的衫裤,工作量翻了五倍,尚裁缝能不疯吗?
他不敢怠慢,得赶紧找人,增加每道工序的人手。按照高希的分工序协作、流水生产的办法,无论如何也要在十天左右完成,这样客人收到货也不至于太久。
还好,有了之前赶制一百套衫裤的经验,尚裁缝心里多少有了底气。
不过大问题是,还要送货到家呢!
五百套衣服,小官镇三十里内全都送到家,高希在台上代表锦绣布行的公开承诺,可不能不作数。
“送货到家?”听到有人说送货到家,张掌柜终于从飘飘然的云朵上掉了下来,“五百套,怎么送?这得派多少人送啊?”
张掌柜又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正在喝茶的高希。
高希没接他的话,却问道:“今天的账都算清了吗?”
“啥?”张掌柜没明白高希啥意思。
“算清了的话,就告诉我,我可以分多少钱?”高希毫不客气。
张掌柜没想到高希这么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居然在钱这个件事上如此直接,毫无“君子羞于言利”的心理束缚。
“哦哦,快,叫账房先生来。”现在的张掌柜可知道高希有多重要了。
账房给出的数字是,当天除青布衫裤之外的销售额一共是一百零五两二钱银子,利润是四十二两六钱银子。
按照事先的约定,高希可分一半。
张掌柜没有犹豫,也不想犹豫,他还指着高希给他出主意呢!
他立即叫账房称了二十一两三钱银子过来,同时还有那封装着“鬼画符”的荐函。
高希叫平安收了银子和荐函,张掌柜刚想再问话,高希又说道:“今天又多来了五十号兄弟,两个衙署的差役,帮着维持治安”
张掌柜心在滴血,只得叫账房备了一份谢仪,给袁寿和阎红玉还有衙署差役分别送过去。
“还有,那十几个卫所兵士穿的青布衫裤花掉的钱,我俩一人一半。”高希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笔一笔讲得仔细。
张掌柜没想到高希锱铢必较,不过既然有钱赚,这些就是小钱了,再说也是平均分摊,他不吃亏。
“行行行,一会儿再算。”他现在就想让高希出主意,他可不想在送货费上赔了本。
高希这才问道:“张掌柜,你刚才问啥了?”
他娘的,你光想着钱了!张掌柜在心里暗骂一声。
“这接下来这么多订单要送货到家,怎么办?”张掌柜语带急切。
“我问你,如果以后都是这样几百件、几百套地卖衣裳,你仓库里的布匹够不够?”
“当然不够。就这次,再做五百套青布衫裤,我都怕兼丝青布的存货不够,有些还要现拿去染坊上色。”张掌柜说。
“所以,光靠丁家村和锦绣布行一起搞供销合作,肯定不够啊,得把十里八乡的织户组织起来,加入我们的供销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