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领了号牌的织户可就神气了,“看看,看看,谁让你们不听丁嫂的,后悔了吧!”
“可恶,怎么前面领银子的人这么慢,还没到我!”
排队的织户们,就怕领不银子了,人挨着人,前胸贴后背,差点将丁嫂也挤倒在地。
高希跑到门口:“诸位乡亲,大家不要担心,已经领了号牌的,就是说你已经参加了供销合作,今天一定能签约领到订金。”那些拿着号牌的,挤得热闹,好些人已经一脸油汗,却一脸傲娇。
“没有领号牌的乡亲,今天就签不了约了,因为事先没有准备契约纸。如果想参加供销合作,可以事后找丁嫂。”高希继续说道。
嗡!那些没有号牌的村民,一向子就涌向了丁嫂,瞬间将她掩没在人堆中。
所幸,激动的村民并没有涌入院子里,签约流程顺利进行。
突然
“我不签了,我不签了,我要退银子!”刚才还喜不自禁的丁老实,这会子却抱着布冲进了院子。
院子内外的人们都是一惊。高希问道:“丁大哥,这是怎么了?”
“我不识字,谁知道你这契约纸上胡写了什么?天下哪有没做事,就领钱的好事!”丁老实没好气地说。
显然定是有谁,在丁老实回来的路上,向他说了什么话,怂恿他退出。
已经签了约,正准备领订金的丁二家的女人,此时也不敢领银子了。对啊,我不知道这纸上到底写了啥!
她看看手中的契约纸,又看看丁老实,再有院外好事者的议论。她也犹豫起来,签约流程停了下来。
“对啊,读书人不能欺负不识字的哦!”
“这供销合作,听都没听说过,肯定有问题!”
“我都是听丁嫂说的,那这契约纸上写的和说的一样吗?”
高希循着声音,快速扫了几眼人群,好像其中有几个贵升的死党,来搅局了!
“丁大哥,你回去取布的路上,有人和你说什么了?”高希问道。
“没,没有!”丁老实红着脸、低着头,像做错了事。
他还真老实,嘴上否认,身体却很诚实,肢体语言啥都说明了。
“诸位乡亲,我是锦绣布行的张掌柜。这供销合作的事,对你们都有好处嘛。就是高希兄弟说的,叫什么,哦,双赢!”张掌柜站起来了,他知道这事好,一定要办成,如果干不过李记这样的大布庄,像锦绣这样的小布行,连带他这样的掌柜,就只有回家躺平。
“你和高希、丁嫂是一伙儿的!”
“你的话不能信!“
这些质疑声中,就有贵升的三哥和六姐。
“那就算上我这个疯老头子吧!我来做个见证。大家看如何?”大家寻声看去,原来是胡老秀才,正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原来是胡老秀才!你呢,就教教书,偷空看看病吧!”胡老先生识字,但他作为一个秀才却老爱随便给人看病的事,也被村人诟病。看起来,他的份量做见证人,还不够。
“那就让我这个老头子也来做个见证吧!”又一个老人走进了院子。
“呼~~”众人都收起了轻浮的表情,不敢再胡言乱语。
“爷爷!”来搅局的贵升的一众跟班,还有丁家的三哥和六姐,都叫出了声。
走进来的老者,正是贵升的爷爷,木铎老人丁满堂。
木铎,是用木头做成舌心的一种大铃铛。木铎老人,就是在村中督促农耕,协助官方处理杂务的人。无论是通知村民事务,还是巡察村庄,他们都会边走边摇木铎。当然,他们也都是村民公推出来的德高望重的长者。
你以为木铎老人只是德高望重?他们权力也大得很呢!
《皇明制书教民榜文》中说,“其老人须令本里众人推举,平日公直、人所敬服者,或三名、五名、十名。报名在官,令其剖决。“
看到没有,先是村里公推自选,然后官方认证。这是谁的主意?大明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
朱元璋颁布的另一个官方文件《大诰》中还说:”官吏、皂吏,不得下乡扰民。有贪婪者,许民间年有德者,率精壮拿赴京来。“木铎老人不仅管理村民,还可以下令锁拿到本村滋事的不法官吏。
<bF/> 丁满堂的一声”就让我这个老头子来做个见证吧“,让所有的人都闭了嘴,知道为什么了吧!
”来,老实,我在你的文书上签名,与你做个见证!“丁老实还在发愣呢,高希早就拿过他的契约纸,放到桌上。丁满堂在见证人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老实,放心了吧?“丁满堂笑呵呵地看着拿着契约的丁老实。
”满叔,有您做保,我放心,我放心,“丁老实再无怀疑,抱着布匹就到布行伙计的那张桌上去办交货手续了。
村民再无怀疑,该排队的排队,该领钱的领钱,该回家拿布的飞奔着回家取布,该涌向丁嫂的继续涌向已经浑身流汗,不,已经流油的丁嫂。
丁嫂手里有几份供销合作的道具“假契约”,也被村民们伸手来抢,几乎扯烂,急得丁嫂真喊:“勿要抢,勿要抢,那是废纸,废纸,没用的,没用的呀!”
哪里有人听她的,再不抢,银子就发完了!
这边,高希感激地向两位老人深深一揖,”先生、丁爷爷,高希这里有礼了!“
抬起头来,高希看到老师的脸,感到分外亲切,感激、崇敬之情由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