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两个人越离得近,越看不清对方。
苏南枝沉吟后,咬咬牙道:“他,大概是没有软肋和弱点的。”
“借你吉言,愿本王永远没有弱点。”
身后,一道清越男声响起。
已换了雪松云纹墨袍的萧沉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朝她走来,牵起她的手腕,走向苏府墙外的街巷:“本王知道你来此目的,本王陪你一起翻墙进苏府。”
“王爷?你没政事处理吗?陪我翻墙?”
“不是想陪你翻墙,是想陪你。”
苏南枝耳垂微烫,刚要说话,萧沉韫慢吞吞地继续说道:“陪你查案,还苏尚书清白。”
“言斐,你与春盛在此处守着,我与王爷进去看看。”
“……好。”温言斐看着苏南枝与萧沉韫,垂眸点头,虎口攥紧了袖袍。
苏南枝避开锦衣卫,选了处最不容易发现的地方,翻墙回家,去了苏南澈住的瑞春院。
瑞春院大门被铁链拴上,贴着封字,带刀锦衣卫在附近来来回回巡视。
萧沉韫蜻蜓点水般,悄无声息站在苏南枝身后。
“瑞春院几千块地砖,要怎么才能知道大哥把东西藏在哪块砖下呢?”苏南枝望着鳞次栉比的石板砖陷入深思。
“苏大公子既然要藏东西,又不能被旁人发现,必然会选择一处隐蔽性极好且有翻动痕迹的地砖。”
萧沉韫环顾四周,凭着常年办案的敏锐直觉,走向屋檐后一葱文竹。
郁郁葱葱的文竹抽枝拔节,细长翠绿的竹叶茂密重叠,恰好遮盖住五六块地砖。
苏南枝蹲下身,刚要翻动那几块石砖时——
萧沉韫将她牵起身,摇摇头道:“他曾是大理寺卿,警觉性极高,若你我都能轻易想到的地方,必然不会藏东西。”
“那应该是何处?”苏南枝秀眉微蹙。
萧沉韫朝着文竹对面百步之外的茅房,走了过去。
“……”苏南枝沉默了下,“大哥素来爱干净,怎会把东西藏在茅房?”
“正因他爱整洁,谁也想不到他会在茅房藏东西,连你都想不到的地方,才是嫌疑最大的地方。”萧沉韫薄唇微勾。
茅房墙角,摆着好几个恭桶。
萧沉韫提开恭桶后,显出几块石砖。
他用鞋踩上去后,地砖微微一动,随即挽袖敛袍,拿铜钱撬开地砖一角,再用丝绢裹住取出。
可地砖下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正当苏南枝以为他们找错了砖时,萧沉韫反方向错移地砖,地砖上下竟然一分为二,现出个信封!
萧沉韫将信封擦干净,递给苏南枝,随后去洗手。
苏南枝拆开那封有味道的信。
她实在无法想象,白衣胜雪的清雅大哥,在恭桶下藏东西的场面,难怪有段时间大哥总爱洗手……
萧沉韫在水缸里将手洗了又洗,待苏南枝走过去时,他还是下意识将手负在腰后,不敢靠近苏南枝。
苏南枝温柔噙笑,故意拿起他的手放在鼻尖前闻了闻:“我又不嫌弃王爷。”
“是吗?”萧沉韫与她一同坐在瑞春院后花园的屋檐台阶下,目光悠远地看着天空,像是透过天空在缅怀一段往事,“等你看到本王上战场的样子,你就会嫌弃我了。”
“那我此生都不想看到你再上战场了。”苏南枝胸口发闷,目光一寸寸落在他清俊的侧脸、鼻尖、薄唇,以及微滚动的喉结上,“愿国泰家兴,王爷再无战绩,王爷也不再上阵挂帅。”
“职责所在,义不容辞。”萧沉韫口吻轻松,目光柔和,用起着茧的大掌揉了揉苏南枝的头,“家国兴亡,匹夫有责,岂容你我想不想?将士天职是听令而动,本王不只是摄政王,也是大庆一名战将。”
苏南枝难以自禁地心生感动,水眸微红,视线温柔地静静看着他发怔。
难怪萧沉韫是先帝最疼爱的皇子,也是子民敬爱百官尊崇的王爷。
萧沉韫回过头时,正好撞上那一双映着潋滟天光的美眸,目光下移,落在女子水润樱粉的唇上,喉结滚动,深吸口气极力压住狂跳的心脏。
他只听到,满世界都是他的心跳声。
初秋的枫叶红似火,晚霞如泼墨般炽烈灿烂到极致,漫天都是渐变金黄色的落日余晖,拂过森林的风裹挟野草清香,撩动一树合欢花枝叶乱颤。
纷飞的花朵落在苏南枝唇上。
心欲静而情不止,可再心动、再情动……
萧沉韫也只是隐忍克制,轻轻地拿掉了她唇上的合欢花:“天色晚了,该回芸院了。信回去再看。”
苏南枝恍惚回神,嗯了声,看着萧沉韫先行起身的背影。
他的背影颀长清瘦,不仅器宇轩昂,还周正爽俊,一袭墨袍如神祇般不可冒犯。如果,从后面抱住他,应当会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冷冽雪柏香,也会很有安全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