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脚万松立刻就到,一句一家人、好儿媳,坐实这桩婚事。
或许,这才是萧睦今日宣她进宫的目的吧?
呵。
苏南枝紧皱黛眉,回想方才万松与萧睦的说话语气、神色,坊间传闻不假,万松是天子第一宠臣。
听闻万松幼时是天子伴读,一路扶持陛下坐上龙椅,舍生忘死为其挡刀多次。
她忽然想起来个人,有些不确定地问:“上次我们在教坊司抓人时,碰到的一个万世子,可是陛下赐婚对象?”
萧沉韫沉吟了下,咬了咬牙,如鲠在喉许久才点头:“正是。”
二人出了皇宫,顺路便同乘一辆马车回府。
苏南枝还在盘算这桩婚事,萧沉韫阖眸静坐许久,才隐忍地说道:“镇国侯亲妹,是如今的雅贵妃,雅贵妃是七王生母,也是万世子的姨母。”
“皇后母族一家独大,太子不堪重用,苏家未来可期,你爹执掌十万大军,而皇帝将你赐婚给万世子,是为了给七王增添羽翼,制衡皇后太子。”
“万家三代重臣,镇国侯亦是手握重兵,陛下不担心苏家万家成了姻亲,镇国侯权高震主吗?”
“不担心。”萧沉韫紧皱眉头,额前起了热汗,缓缓道,“镇国侯已经老了,而万琛远是个溜猫逗狗的草包世子,爱去教坊司听小曲、赌坊斗蛐蛐,纵使老子有心,有个废物儿子拖后腿,万家与其造反,不如在天子庇佑下,当着宠臣安稳度日。”
“将我赐婚给万家,既不担心万家造反,还能将苏家拉成七王助力,来制衡皇后太子,确实是一举多得。”苏南枝叹口气,喝了口茶,吃着糕点。
见她如此平静淡定地议论自己婚事,萧沉韫蓦然睁眼,紧紧地看着她,深吸口气:“南枝,你想嫁给万琛远吗?”
“这是我想不想就能决定的吗?”
“你怎么能嫁给那个草包?”许是察觉出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失态,他浑身紧绷如坐针毡,连呼吸也急促了,极力平静语气才道:“他与你根本不般配,本王既然答应过苏家,要给你择一良婿,便会说到做到,只要你不想嫁,这桩婚事,本王便可以给你推掉。”
“王爷要帮我推掉万家婚事?”苏南枝平静地抿了口茶水,“如此事有转圜余地,陛下便不会前脚赐婚后脚喊来镇国侯。推不掉的。此事,我不想牵连王爷。”
“不是牵连。”萧沉韫看不透她,“你为苏家平反甘愿九死一生,治理死水县时不眠不休,如今面对不喜欢的婚事,那股反抗的狠劲儿去哪儿了?”
婚事?
前世她不是没有喜欢过人,曾喜欢萧瑜,换来家族惨死、烈火烹身,她苏南枝在同一个坑里栽过一次跟头,便不想摔第二次,何况——
“嫁谁不是嫁?万家三代单传,没有姑嫂小叔子闹矛盾,而万琛远草包,更容易操控,万家树大好乘凉,也能帮助苏家在京城立足。”也更能帮助她复仇。
苏南枝轻笑道:“其实,为什么陛下会宣我入宫赐婚,和王爷也有很大关系。”
一句话。
如冰霜雨雪,将萧沉韫冻住了。
在苏南枝的婚事上,他甚至没有苏南枝本人理智。
良久后,他捏碎了掌中杯盏,茶水四溢,吧嗒吧嗒滴进地板,在死静无声的马车内,像滴进了二人的心中,如此刺耳。
从皇宫到苏家,半个时辰的路,时间却仿佛被割裂延伸了,漫长的过分,二人之间静的落针可闻,茶盏的碎片刺进萧沉韫的掌中,鲜血一滴一滴落下。
萧沉韫回想从前,骊山初见到教坊司、死人谷,再到嵩阳、死水县,再回京城,一年时间,说长不短,而今只用一句概括:“其实,从京城折柳分别之后,我们就不该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