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从响午开始,一直到夜晚,建宁城中的马蹄声、喊杀声、惨叫声一直未曾停息,什么皇城司、内务府这些还对宁朝有几分忠心的人基本被杀光了,什么王爷郡王包括他们的护卫也没有几个活了下来,尽管这些王爷们已经七老八十了。
如果不是王圭劝阻,估计宁氏那些没有封王或者远房亲戚子侄能活下来的都不多,但这是改朝换代必须付出的代价。
曹少臻是第一次穿着盔甲拿着刀枪走在皇宫里,他并没有得意扬扬的感觉,只有紧张不安,造反也是需要一颗坚定无畏的强大心脏的,即便早已胜券在握,倒是和他一起来的王圭脸色平静。
宁泽勳的身边并没有几个人,他平日宠幸的太监总管也好妃子也好都差不多跑光了,反而是几个他一向看不惯十分薄待的几个老太监老宫女还守在身边,这些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那一批人。
无视怒视着他的那些风都吹得倒的人,曹少臻怔怔看着披头散发、双目无神、身着单衣的宁泽勳。
原来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并没有什么报复的快感,反而是一种可怜同情甚至愧疚的情绪涌上心头,但绝不后悔。
“曹枢密…你这是大逆不道…造反…你怎么对得起宁家对你们曹家上百年的恩宠,你的先祖是发过誓的…”
曹少臻沉默无语,也不后退,只是看着这几个人。
“圣上,既已如此,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还是保留一点皇家最后的尊严吧!您放心,燕王殿下未登基前,您还是陛下。”
听见王圭的声音,宁泽勳的眼睛动了一动。
“王圭,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贼!从朕的皇爷爷开始,他们都这么信任重用你,还让你做顾命大臣,就是朕,不是还让你做宰相吗?还给你升官升爵,咱大宁朝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做得这么绝,你还是人吗?”
王圭已经不想说自己儿子的事了,显得特别小人,但他也不是没话说。
“圣上,当你的皇爷爷放弃开封皇城的那一刻起,就等于是抛弃了黄河两岸核心之地数千万的臣民,那时胡人还在千里之外呢!你可知道,就为了这事,有多少曾经忠直的大臣死于非命?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家破人亡?如果这样倒也罢了,可是南迁后你的皇祖皇父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又亲手掐灭了多少恢复中原中兴大宁的机会?上天不会这样一直给予机会的,亡你宁家天下的不是燕王殿下、不是我、不是曹枢密,而是你们祖宗三代自己!”
宁泽勳瞪视着王曹二人,是愤怒、绝望还是不甘?更多的应该是害怕吧!
他听不明白王圭说的话,也不想听明白,只是像个孩子一样委屈落泪。
看着宁泽勳的模样,王圭恻隐之心大起,便柔声说道:“圣上,您现在退下来其实是好事,我们毕竟是您的旧臣,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燕王殿下仁义之名天下人都知道,也不会为难您,说不定还可以给您封个王侯什么的,只要您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您不是不喜欢管事只爱享乐吗?以后没有人再来烦您了……您就好好享受那个平静安乐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