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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1988年,夏天

宁城,帽儿村

一行人来到村里,有男有女,瞧着中间有长辈和小辈。当中一人同村里交代,说他们是城里来的,到此处寻个安静避个暑。

也不知他们这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好稀罕的,城里人想法也是奇特。

疑惑归疑惑,但对方可是出了个好价钱,蓝花花的票子摆在面前,面额大的吓人。所谓拿人手软,村里的人不好拒绝,便将人安排在村里的大戏堂旁边。

一来是那里醒目方便;二来..山里农村不比城市繁华规整,参差不齐的房屋满眼扫过去,属实不太雅观,也就前些年政府拨了钱修缮的戏堂那边的屋子尚且宽敞能瞧。

正巧上个月来了一个巡演的戏班子,游客与戏班,一墙之隔。两三日倒也熟络起来,小孩子也就跟着戏班子扯闲篇闹去了。直到第四日.…

村长领着当中三人上山了。其中两位先生稍显年长,很是健谈,倒反衬得令一位寡言少语。一言不发地是位稍显年轻的小先生,村长估摸这人大概二六七模样。

不过到底是城里娇养的人,白嫩得紧。明明年岁相仿,终日在山里风吹雨淋的村长就显得沧桑潦草许多。

午后太阳高照有些刺眼睛,帽儿村的村长领着人,一前一后,去往山上几处地方查看,边走还不忘介绍这村子。

那上山的石板路并不精美,甚至潦草,多数是几块形状不一的石板硬凑一起。低头瞧便能发现板上的丝丝裂缝,裂缝中崩出几小株野花杂草,边角还有不少深绿色的苔藓。偶尔还有几阶踩上去都有些摇晃,这种时候村长都会面带几分窘迫的开口提醒,让人迈一大步跨过去。此行终点是山顶偏下一些的一块大平地。登高望远,站在那儿随意俯视一眼,便能将山下如芝麻大的村落一览无余。

“三位,方才去过的那几处就是要租出去的地皮,这风景土质都是极好的。不知道作何感想?”村长也是早上才知道,他们是冲着地皮来的。

帽儿村不比别的村,待在这儿的七成都是老人,而老人即便是腿脚再利索,倘若遇到什么事情,到底是没有年轻人那么机灵。先前也出现过老人上山种地,结果走神脚踩空,径直从坡上滚下来的情况发生。运气好的就最多摔瘸个腿一类的,运气不好的,一命呜呼也不在少数。

也是因为这些事故,出于安全考虑,村长打算将一些地皮租售出去。一来不至于让土地荒废,二来也能保证有稳定的收入,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同村里的那些个老人家讨论过,也是经过几番游说后,对方可算是松了口。他这才放了消息去城里。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且一看就知道是那不差钱的主儿。

*

村长见那三人商讨着,却久久没给答复,总归是心中有几分没底,城里人和乡下人,眼光还是有所差距的,村长他怕的也就是这个差距。

不过很快他又起了一波疑惑。还是源于那位小先生。小先生的语言似乎不是本国话,叽哩哇啦一大堆,听着跟听天书似的。也大概是这份疑惑过于外露,引起了三人组中某一人的注意。

那人开口,指了指那位小先生,替村长他答疑解惑:“这位是从r国来的一之宫明先生,初来乍到,语言方面还有些不太顺畅,烦请村长您多多包涵。不过您放心,虽说口语不太流利,但我们所讲的大致意思他是明白的。”

那位一之宫明先生也在话音落下时点了点头,证明确实如此。

能听明白自然是最好的,也省的多费力气找个翻译。

至于开口解释的这位先生,村长还是有几分印象。若是没记错,这位先生应当是姓染,应当比自己大了一轮多。当初开口同村里说要落脚暂住的便是他。他给人的印象不差,这点是村长从他对待子女的态度中感受到的…是个很温和的人。

不过这种感慨也没多久,毕竟这夏天日头晒着可谓是真的煎熬。村长顺手往脸上一抹,一脑门汗。

“那,几位觉得如何。”村长再一次询问着,就怕生出什么别的变故。

对面三人相视一眼,最后先开口的反而是那位‘语言不通’的一之宫明了。

“买。”他淡淡吐出一个字。

“您是想说,租吧。”村长替他圆话,就怕因为一知半解闹出误会

然,一之宫明却是摇摇头,又给重复了一遍:“不,是买,买下来。”

“这。。”村长有些傻眼,这位外国友人有些语出惊人啊。

当初光是说服那些老人家租地皮,村长已经耗费了不少口水,若是当真要被人买下来,怕是又要闹一场。

别到时候他反倒里外里不是人了。

于是他求助般的看向那位染先生,试图希望从他嘴里能够得出不一样的答复。但他发现染先生也有点被诧异到,神情一瞬间有点微妙了。也大概是村长神情太过纠结,凡事犹豫便是变数。而后,那与染明二人一道上山的第三人开口了。

“我们也知道此举确实是有些唐突了,但也请村长您相信,我们是有绝对的诚意。否则我们也不会这大热天的提溜您上山四处带路了。”甚至于不单单是村长领去的那几处,大半个山头都在他们的购买之中。

染先生与村长同时看向那位,前者眼神之中夹杂几分无奈,后者更是满脸懵。

染心想,大概是两人在上山路上已私下里达成一致,那么即便是他要说三思而行,可能也是无用。再者,那一之宫明又是‘那位’找来的人,有些事还是不要公然起冲突为好。再是不愿,也还是附和了。

“若村长您是担心用途问题,我们可以同您保证,那些土地我们购买下后,绝对不会去做非法的勾当。”说完,他看向自己身旁另一人,“这位是宁城乔氏制药的东家,在宁城也有些许名望在,也有点门路,只要您点头签字,我们银货两讫,上头的合法公文很快就能下来。届时,您不用担心难堵众人之口。价格方面,我相信经过这几日相处,我们脾气如何您有所了解,都是好商量的事情。”

村长摆摆手,脸上愁容更甚:“染先生,您说的很清楚明白,可都说各家有各家的难处。领三位上山时,三位应当是有感觉的,几块地皮并不相连,甚至相隔甚远。其实并非是鄙人有意绕弯耗费诸位时间,确实是这几块地皮都来自不同的人,几家拼凑才出了这副模样,这农村老人眼里,地皮大过命,是真的绕不过去,再高的价位怕是也。。”言到此处,不言而明。

一之宫明还想说话,染先生却打断:“的确有些强求,不过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还是劳烦村长多费唇舌了。我们还会在村里逗留些时日。村里人假若有话想问,也大可登门来访。您觉着,这样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也显得太过不通情面,也就这么默认应下来。

*

下山时村长明显心不在焉,一人走在前面,也顾不得后面三人了。

乔染两人并排走着,乔看着前面的村长,顺势开口:“你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不止把人唬得一愣一愣,连带把我也给坑了进去,你怎么不说你是宁城染家人啊。”

“乔家名声总好过染家些,再者~”染扭头看向乔,“你与一之宫明决策的时候,不也没带上我吗?”所以拖他下水,不算过分。

乔睨了眼,确定了村长走远后才回答:“搁这儿报复呢,小不小气啊,大老爷们至于么?”

“袒不坦率,原则问题。”染一本正经。

“那你那句——绝不非法,不觉得更好笑吗?”

两人面面相觑,乔看了眼跟在后面的一之宫明,轻声道:“长点心,那人可不似我那么好说话,心眼小得很。”语毕,他快步向着下山路走,不打算过问那俩人的恩怨情仇。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人就跟上了染的步伐。

“染桑。”一之宫明唤住染,“地的事情,昨夜刚与乔桑商量好,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希望你别生气。”

“生气不至于,只是有些不解罢了。更何况,私以为有些事情还是慎重些为妙。毕竟~”染有意停顿,“人命关天。”

不过对方貌似并没有明白染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让他放宽心:“要相信我的眼光,不会出错,这件事情会圆满完成。”

染以为,有时太顺利反而是不祥之兆。

只希望是他多想。

见染还是那副将信将疑的模样,一之宫明也是有几分不高兴,却很聪明的选择不露在面上。

他放缓语气,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同染搭话。

“染桑,操之过急虽然不好,可是能事半功倍。初次见面时我便同你说过,此行我来是为了我在r国病重的父亲,他命不久矣,希望我能快速成长。所以我才会来到中国,来帮慕容桑的忙。我父亲是战后遗孤,81年才回到故土,他在中国长大,娶妻,我也是在中国成长,如果我能在中国的土地上作出成就,他也会放心。所以染桑,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件事情需要快点做完,我得给我父亲报喜,让他安心的去。”

听到此处,染不可察地笑了下,这被一之宫明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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