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栓子摸出最后的四个大洋,对着月光看着,茫然四望,眼下能去哪里?
南王?想起这个地方,他的心动了,就这么走了半夜,远远看着南王村停下脚步,归家的小道显得又漫长了,站在村口不敢进村,绕路来到看护的房子站了站到门前。
傻子老九蜷缩在一堆破棉絮中沉沉睡着,依然露出傻笑,栓子摸出两个大洋放到他的身边刚要转身,老九睁开眼嘿嘿笑“娘。”
费力起身,两个大洋跌落,当啷一声,引得他一哆嗦,栓子捡起塞入他的怀中“拿着换些好的。”
老九提着裤子捏着那两枚银元对着月看,痴痴笑,随手扔在角落,走入房内摸出那把破刀递过“你的。”
这把破刀是王老六托人专门帮杨栓子打造的,陪伴了他很多年,据说用的是镔铁,栓子本遗憾过很长时间,只是眼前乍然看到,倒是另外一种心境了,他摇头“你不是眼馋好久?送你了。”
老九也笑胡乱的抡了几下,栓子蹲在老九面前打量,在这个时候心中总是有些脉脉温情的,老九人简单,又非常复杂,他从最苦难的地方流落到此,终日生活在苦难之中偏生他又非常快乐,这就让人看不太明白。
栓子笑笑转身离去,周围自己是熟悉的,找个地方歇了不难,他径直来到长城根下寻了个地方躺下,柴草之中很暖和,栓子舒舒服服的躺下闻着舒舒服服的味道慢慢沉沉睡去。
这里的风柔和的紧,只是略带着一丝冷意,一块破毛毯盖在身上,老九依偎在他的身边嘿嘿笑着,身上的一股骚臭气倒是让栓子有些温暖。
深夜,一条野狗从荒野之中钻出,低声咆哮睁开眼打量四周,他的皮毛绽开嘴角带着伤痕一瘸一拐走过原野,忽的他一惊,夹着尾巴快速钻入草丛消失。
黑夜中几个人出现了,他们背着被褥推着车好像非常疲惫不堪的样子,荒野有一个坡度,车轮在不断打滑,伴随低声的抽泣,身后低声埋怨“快一些吧,赶不上便是麻烦了,要损功德。”
那埋怨的声音很低微,但是车已经没有新的语言与动作了,栓子微微抬头,耳朵中只有粗重的呼吸以及几只脚踩在坡上胡乱的动作,车倒下了,几个声音凌乱叹息“快一些吧。”
扶起车的声音又持续了片刻,但是栓子好像什么也没看到,因为这些人也许不愿意被惊扰,或者说更不愿意被发现,他们是藏在黑暗中的尘,肆无忌惮的在黑暗中飞舞,但是如果出现阳光反而会迅速消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九站起提着裤子走过,引起一阵惊呼,里面好像有女人非常警惕“你是谁?”
“车!”老九并不答话,而是帮助捡起所有东西后费力的推着车,那几个人好像非常惧怕一般,但是老九浑然不顾,只是帮助推上去后傻笑一声,提着裤子歪歪扭扭走过,躺在栓子身边,像是保护神一般庄严。
那几个人停了下来,两个黑影哆哆嗦嗦走过低声“谢了。”两块饼子轻轻放到地上,栓子没有睁眼,依旧发出匀称的呼吸,几个人慢慢离去继续化成黑暗中的尘飘摇。
“为什么要这么做?”栓子脱口而出,更像是问自己,老九依旧笑,笑的眼神更像是天上璀璨的星星。
天亮了,老九一直没有睡,他守护者栓子,不知道为何,竟然给栓子有种安全的感觉,这种安全感让他有些愧疚,老九表情专心致志,坐在那里编织一个草环,荒草与青草交至在一起胡乱的拧着,他甚至把草根都拔出,脏乱的拧到一起,咧着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