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片儿接过破布包打开,里面只有一根萝卜粗的洋芋疙瘩,依然带着余温,笑了转头擦擦泪“回吧,冷,吃不够我再给你送。”
“嗯。”姑娘捧着粮食转头小心翼翼走,刀片儿死死盯着那背影不放心叮嘱“小心些,慢走。”
姑娘走的很慢,倒是像磨蹭时间一般,刀片儿站在那儿笑,小心翼翼将洋芋塞入口袋,哆哆嗦嗦摸出烟盒掏出半根烟叼在口中,此时他的心中充溢一种自豪,一种能被家里人依仗的满足,看了一眼那烟盒用力揉紧远远扔了出去。
纸球划过一道抛物线咕噜噜滚动,落到地上随风继续翻滚,花哨的图案再也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灶台冰冷,栓子抽出木柴准备点火,老东西哼了一声瞪眼“柴不要钱?”
栓子有些茫然放下,老东西看着远处露出一丝古怪笑意“这驴球玩意儿……”
除夕夜,大地倒是醒了,凌乱的鞭炮声四处响彻,甚至连穷人在今天也咬牙买上一鞭,炸走着狗日的穷神,祈求能过上好日子。
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映衬的巧枝脸有些飘摇,第一次真正的梳洗打扮,用了足足五六盆的热水,倒是洗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虽然依旧带着一丝青涩,但是长开的身架配上大红袄子是好看的,当她羞怯的坐在王丰云的一侧时,老族长咳嗽一声“吃吧。”
年夜饭自然是丰盛许多的,老婆子破天荒的给巧枝舀了一个丸子“多吃!”
“嗯!”巧枝心头如鹿撞一般不敢抬头,王丰云倒是有些惊愕,倒不料想自己身边竟然藏了个金凤凰,清秀的让他的心也有些荡漾。
老族长略有得意的端起酒杯滋溜一口“我的眼光决计错不了的,来年老王家开枝散叶……”带着熏熏醉意,他摇头晃脑,老婆子也笑,起身提着篮子“都说行好有好报,决计错不了。”
傻子老九蜷缩在破落的门口看着远处天空飞腾的烟花,露出傻笑,面前的饭盆早已冻住了,他裹裹衣服看着天空咧嘴嘿嘿的笑。
一身破落的老秀才提着破包摇摇晃晃“不求见面惟通谒,名纸朝来满敝庐。我亦随人投数纸,世情嫌简不嫌虚。”
转头鄙夷看着傻子老九,一脚踢飞他的饭盆“你是兽,又不是狗,莫把自己当了狗。”
傻子老九又笑,老秀才也笑眼神却闪过一丝酒醉后的怒“当狗便看门,你看门吗?兽,不如狗。”
半块硬饼子扔下,他摇摇晃晃醉了,如癫狂一般“好酒,自古云,云……除夕更阑人不睡,厌禳钝滞迫新岁;小儿呼叫走长街,云有痴呆召人……”
傻子老九摸起饼子凑到鼻头嗅着,轻轻用牙齿摩擦这饼子,一点点的摩擦粉末,顺着舌尖送入味蕾,又是一个老太太走过,摸索出半块饼子放到他的手中“痴儿。”
“娘!”傻子老九又笑,跪地磕头“俺娘,俺娘。”
不远处响起怒骂“锅开了,还不断火?”老太太慌不迭擦擦眼睛“门口风大,要晓得躲风。”
族长老婆子也提着篮子走过,扔出一袭破衣几个饼子“吃饱喝足,又是一年。”
“俺娘!”傻子又是磕头,他好像感觉磕头叫娘是一种本能,这种卑屈已然融入骨髓。老婆子转头骂了一句什么,对于一个天天敬神的人来说,这句骂倒是让人诧异,他匆匆离去再也不敢看老九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