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高气爽,风轻云扬,胡尘推开门窗,桃林绿荫处处,有鸟雀欢跳,曲径通幽,红日连湖,有三两起床较早的公子小姐于湖中泛舟,金波荡漾,更有几缕炊烟从小岛西面袅袅飘散,那是道观在为宾客们准备早膳。
雄浑的钟鸣声响起,接着便是深远而急促的鼓声,那是道观在召集弟子从事早课,静辰观允许宾客们参观早晚两课内容,要是熟识的宾客还可在观主许可下同参早晚两课,晨钟暮鼓下,平心静气的体验一次出世之人的日常修行,也不失为很多达官子弟的一趟别样之旅。
胡尘略微侧耳,道士们吟诵的是各大道观最为平常的《清净经》,又听见对面厢房窗户作响,但见林清越推窗探身,也不避讳胡尘的眼光,伸个了大大的懒腰,曼妙曲线毕现。
“师姐,早上好,看这几日天气晴好,左右无事,不如我们在此多盘桓几日,我听说筠澄道长的经文讲解甚得人心,我在学宫之中很是看了些道家典籍,对于《参同契》以及《内经》还有诸多不尽之处,也想请教下这位静辰观观主,不知师姐可有其他安排?”
胡尘喜笑颜开的朝着师姐林清越摆手打招呼,林清越看了一眼,见胡尘显然心情甚好,不由也心情大好,略点了点头,微扬起脸,沐浴在朝阳之下。
两人都极有默契,没有对昨夜桃林的见闻再多言辞,胡尘提议在静辰观多留几日,她也有此意,那对桃林深处的母女,她几可预见她们的悲惨命运,既然被她遇到了,总不能就此不闻不问,至于那位年轻道士,则要看他随后的表现了。
胡尘看了眼师姐,又瞟了眼那处桃林,微笑起来,阳光很好,希望照暖的不止这一片桃林,还有人心。
筠澄道长喜静,听闻有人登门求经,不由有些不耐烦,但见到胡尘跟林清越二人时,大惊失色,一反常态,扫榻相迎,教那引路的道童不由对两人刮目相看,想起自己刚才的一番作为,再看祖师待两人的态度,不由吓得腿脚发软,泫然欲泣。
小道童名唤荣还,是筠澄道长捡到的一名孤儿,因其并无修道之资,不忍其遭苦,便带在身边做了个端茶送水的童子,所幸这荣还年纪虽小,却生的机灵,服侍的老道长很是尽心尽力,便留在了道观。
荣还跟随老道长有些年头了,因为这些年静辰观香火旺盛的缘故,观中的师兄们想通过他见老道长,没少给他好处,他又见胡尘跟林清越既没得祖师的传禀,又不是他所见过的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却贸然想要求见老祖,当然不肯。
荣还见那憨厚的男子也没点眼力劲,还是自己几番提醒后,才拿出几粒碎银子来,要不是他身旁那位姑娘明眸锆齿,像是大家闺秀,他才懒得为几粒碎银让他见祖师呢。
筠澄道长见小道童神色有异,不由有些奇怪,胡尘见状,微笑着朝着小童摇了摇头,荣还这才定下心来,朝着胡尘深深一揖后,缓步离去。
荣还心有余悸之后不由更对两人的来历起了好奇之心,只因他跟随老道长这么多年来,便是前年那富甲一郡的孟家家主孟如栩来观中上香,都不见老道长出面迎一下。
筠澄道长自然不知荣还的心思,不过此刻却在揣摩胡尘的来意,他虽身为一观之主,却一心扑在修行之上,早已将观中事务交予弟子打理,不过对胡尘这种声名鹊起的少年英才,他还是知晓一二的。
青莲剑派与道家各脉之间的关系不远不近,听说道家吕真人与剑派宗主关系不错,可是他这一脉却不是吕道人那一派系。
筠澄看了眼安静前行的胡尘与林清越,心中叹息不已,胡尘看似闲庭胜步,不过他早已看出胡尘一身境界修为,感叹其如此年轻便迈入修行上三境,而他这把老骨头却卡在出神初阶上不知多少年了毫无寸进,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
胡尘好似看出了老道长心中叹息,略一思忖,朝着筠澄一揖笑道:“小子对于道家典藏很是喜爱,在庆云学宫中多看了些,对于有几本经文却一知半解,听闻道长擅解经书,特来请教,冒昧打扰道长静修,还请恕罪。”
听的胡尘这番话,筠澄道长心喜之余连忙伸手扶起胡尘,他如今境界只比胡尘高上那么一点,不过能得天命之子请教,以后传出去也是脸上长光不少。
“道兄不必自谦,老道不过一书虫尔,静辰观能得您大驾光临,实在蓬荜生辉,但有疑问,道人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筠澄道长称呼自己为道兄,胡尘是大吃一惊,万万不敢受,这老道年龄看起来比他师尊都还大,这要与他同辈相称,于他师尊又置于何地?
不过筠澄却坚持,轻抚几缕胡须,拉着胡尘笑道:“修行一道,达者为先,你既已踏入大修行者之列,当与我同道相称,若是再顾忌世俗礼法,未免太过迂腐了。”
筠澄道长不愧是一观之主,传解经文确有独到之处,一席话下来,听的胡尘与林清越茅塞顿开,纷纷感叹受益匪浅。
修行不知日月,筠澄道长与胡尘林清越互相印证道法,不知不觉已过去半旬有余,这一日刚好出关,便有荣还火急火燎的赶来,见胡尘与林清越仍在老祖修行之地,看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
筠澄道长见荣还吞吞吐吐,大眼一瞪道:“有什么话就直说,这两位是我静辰观的贵客,不须如此避嫌。”
荣还犹豫再三,仍是不肯,老道长无奈,只能伏低身躯附耳过去,荣还一五一十的将这两日发生的事说与老道长听。
筠澄道长也是火爆脾气,一听观中弟子竟然有辱清规,还被人堵上门来,一顿脚,也不管胡尘跟林清越还在身旁,‘咻’的一声不见了人影。
哪怕荣还压低了声音,胡尘与林清越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两人相视一眼,都是立马御风而行,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荣还看着几人远去的方向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