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江鸿发所言,姜大队长和蔡秀芬没说一句话,两人几乎不约而同起身,看都没看江鸿发、江博雅父子二人,抬脚就走出书房。
洛晏清跟在两人身后。
“黎黎她爹娘这是……”
望着空荡荡的书房门口,江鸿发回过神,把视线落向江博雅,他一时半会搞不清楚姜大队长和蔡秀芬是什么意思。
熟料,江博雅摇头:“我也不知道。”不知道那两位是怎么想的。
爷俩坐在书房里一时间谁都没再做声。
另一边,即姜大队长和蔡秀芬住的客房里,洛晏清被姜大队长两人齐齐看着,半晌,蔡秀芬开口:
“黎宝确实不是我和她爹亲生的,当年我怀着她小哥临近生产那会孕相不是很好,为免出现难产,就去了镇卫生院……
经过一番折腾,许是我这人命比较大,终究平安生下她小哥。原本我和黎宝她爹想着当天出院,可医生说我的身体还需要观察,
建议我第二天要是检查后一切都好,再出院不迟。
于是,我在卫生院多停留了一晚,也就在这晚的后半夜,我听到有妇女又哭又喊发动,直至天麻麻亮,才没了声音。”
停顿片刻,蔡秀芬续说:“而黎宝……就是我在那个时候捡到的,当时我被一泡尿憋醒,便去上厕所,结果等我解决完,正要从厕所走出来的时候,听到厕所墙角一垃圾桶传来微弱如猫叫的婴儿哭声,时断时续,听着很可怜。
我心里一紧,顾不得多想,就走向那垃圾桶看了眼,入目便看到被随便包在一个破包袱片里面的小婴儿哭得快没气儿。
那一刻,我心疼得直接抱起小家伙就回了病房。由于厕所和走廊里连一个走动的身影都没有,也就没人知道我从厕所捡了个婴儿出来。
但咱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端,不能因为没人看到,就把那孩子悄摸抱回家。
这么想着,我便找值班的医生问了声,被告知后半夜那会卫生院接了个孕妇,由于对方是早产,身边又没家人陪同,
为免出人命,卫生院的同志赶紧把人扶进产房帮着接生,但谁都没想到,等那小媳妇得知生了个病弱女婴,
脸色立时变得很难看,嘴里还骂骂咧咧,再被医生告知,孩子需要精细养着,否则,很容易早夭。
那小媳嘴上应着,可在护士要送她去病房时,说她自个过去就成,熟料,一转眼工夫,和那小媳妇说话的护士去病房查看,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后来听了我的话,当晚值班的医生和小护士断定我从厕所垃圾桶捡来的孩子是那小媳妇遗弃的,
而在大多数人眼里,女娃娃不值钱,别说被家里人丢了,即便生下来被直接掐死、溺毙不在少数。
但我喜欢那孩子,我甚至觉得她是老天爷送给我的,于是我求了值班医生和小护士,说我生的是对龙凤胎。
就这样,黎宝和她小哥成了一胎所出,这事,除了我和你岳父,以及给我接生的大夫,还有那名小护士四个人知道外,旁人都不知道。
相信你也看得到,不管是我还是你岳父,以及我家里其他人,我们都是真心实意喜欢黎宝,宠着黎宝,这么说吧,在黎宝嫁给你之前,在家里我们是啥都不让黎宝做,就怕她有个好歹。
毕竟黎宝生下来体弱,不精心养着、看顾着,她不定哪天便会没了,这样的打击我们承受不住。”
擦拭眼角,蔡秀芬问:“你现在能告诉我黎宝是啥时候知道了她的身世?我和她爹在家里从来没提到过这件事,更别说当着黎宝的面说起。”
“娘,你和爹别多想,小黎没想过离开你们。”
洛晏清神色认真,他说:“之前江先生所言都是实话,小黎是在于奶奶病逝才知道,而于奶奶在闭上眼那会,
也没直接说出她和小黎的关系,她只是让小黎唤了她声奶奶,就阖上了眼睛。
具体知道和于奶奶之间的关系,是肖爷爷把于奶奶留下的信给了小黎,在那封信中,夹着一张照片,
小黎和我看了后都很惊诧,再然后我们从于奶奶留的信中知道了小黎和于奶奶的关系。
不过,在那封信中,于奶奶说她托有关部门的同志去落实小黎的身世,不料查到咱们那个镇卫生院,线索便断了。”
姜大队长:“啥意思?”
洛晏清解释:“在信里面,于奶奶提到小黎的生母是她夫家,也就是江老先生府上的丫鬟,因为江老先生不同意儿子和一个丫鬟在一起,对方便拐带年轻时的江先生私奔,一路跑到了西北的一个小镇上生活。”
蔡秀芬:“就是我们那个镇上?”
洛晏清点头:“谁知,在小黎生母距离生产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江先生被江老先生派出的人在那镇子的街上恰好遇到,二话不说,便把江先生强行带回了北城。
有关部门的同志查到这,考虑到于奶奶说的,就又去了镇卫生院,想要查看下在那之后两个月内都有那些妇女生产,
却被告知卫生院的资料室和档案室曾发生过一次大火,把什么都烧没了,另外,曾在那期间上班的医生和护士,后来都调去了其他地方。
但有于奶奶留的那张照片在,娘,说实话,别说黎宝,就是我都不能睁眼说瞎话,认为小黎和于奶奶不是血亲。”
“那你们为啥要瞒着我们?”
蔡秀芬的语气有些不满。
姜大队长这时开口:“行了,你少钻点牛角尖,人江兄弟和晏清不都说过,黎宝是怕咱们多想,不愿咱们难受,才没把她知道的事在咱们面前说,也没问咱们她是不是咱们生的。”
闻言,蔡秀芬不语。
见状,姜大队长又说:“你想想,要是黎宝直接问她是不是咱们亲生的,或者直接把于婶留下的那封信拿给咱们看,你我心里会好受?”
“娘,小黎是真得不愿看到你和爹难受,才选择瞒着你们的,就是到现在,她都没想过和江先生相认,可见你和我爹在小黎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
洛晏清看着蔡秀芬和姜大队长,见两人的表情放松不少,禁不住续说:“这几年小黎没少和我说过你们对她有多好,说大哥二哥他们几个兄长和嫂子们,及侄儿们也都一个个护着她,宠着她,小黎说她很爱你们。”
“啥爱不爱的。”
蔡秀芬看眼洛晏清,面上有了笑容:“放心吧,娘没生你们的气,而且黎宝是我和你岳父一手养大,她啥样,我们心里清楚着呢!”
姜大队长朝洛晏清点头,表示认同蔡秀芬说的,继而他说:“等黎宝睡醒,我和你娘会把当年的事说出来,要是黎宝愿意的话,她和你江叔相认,我和你岳母没意见。”
“多俩人疼咱家黎宝,我现在想想这没啥不好的。”
这话是蔡秀芬对姜大队长说的。
“我都听爹和娘的。”
洛晏清自然不会有意见。
半下午。
“……”
姜黎眼睛大睁,直直地看着姜大队长和蔡秀芬:“爹、娘,我……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们的?”
好个洛教授,前天竟真有事瞒着她!
“娘知道,你爹也知道,你是怕我们多想,不想看到我们难受,才一直没在我们面前说起。”
与姜黎四目相接,蔡秀芬眼神慈爱,她随手顺了顺姜黎脑后的发丝,说:“有关江先生和你生母之间的事,江先生和我们都说了,
娘和你爹不糊涂,听得出江先生当年不是有意抛下你生母,而你却是被你生母恶意遗弃在咱镇卫生院的女厕垃圾桶里面。
如果说今日站在我面前的是你生母,我绝对立马给她几个大嘴巴子,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更不要说和你相认。”
蔡秀芬的脸色骤然一冷:“那女人不仅仅是狠心,她是恶毒!真不想要你这个女儿,完全可以把你包裹好放到人能看到的地方,而不是把刚出生的你直接丢在厕所垃圾桶那样的地方。
现在娘不知道她在哪,要是回头被我遇到,看我不收拾她!”
闻言,姜黎笑了:“这倒不必。毕竟她又不是我的谁,在我心里,我就只有一个娘。”
揉揉宝贝闺女的头,蔡秀芬眉开眼笑:“就你嘴甜。”
姜黎:“你女儿我是实话实说,可不是在哄您老人家开心。”
视线挪向姜大队长:“当然,我也只有一个爹,不过江先生那,我便唤他爸爸吧,免得他成日满目幽怨地看着我,把我看得像是欠了他不少钱似的,恨不得躲着他走。”
没等姜大队长和蔡秀芬做声,姜黎像是说悄悄话似的又开口:“爹、娘,你们一百个一千个放心,在黎宝这,”她轻拍拍心口:“你们最最重要,我也最最爱你们哟!”
说着,她还眨巴下眼睛。
洛晏清看着姜黎古灵精怪的样儿,禁不住弯起唇角。
姜大队长和蔡秀芬则齐齐笑出声。
“调皮!”
点点闺女的额头,蔡秀芬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从今往后就改口吧。”
“再说吧。”
姜黎没立刻答应。
蔡秀芬皱眉:“啥叫再说吧?你爸都能主动给团子他们洗尿布,单从这看,他是打心底爱你和团子他们,你可别让人家多等,今个你爸说起你到现在都没认她,险些都哭出来。”
“江先生有这么脆弱?”
姜黎不太相信。
“娘骗你做啥子?不信你问问你爹和晏清。”
蔡秀芬说着,目光落向姜大队长和洛晏清,姜黎顺着看过去,就看到两人一前一后点头。
静默须臾,姜黎淡淡说:“行吧,我知道了。”
接着,她把于老太太在信中交代她的事儿道出,而后,目光锁向洛晏清:“等我回国,我会帮于家把酒楼重新做起来,
另外,于奶奶虽没在信中直接提起要咱们的孩子其中一个姓于,但我从她的字里行间看得出来,她很遗憾于家没了后。”
“我明白你的意思。”
洛晏清俊脸上没有丝毫不情愿:“不管孩子姓什么,都是你我生的,是我们的儿女。”
姜大队长:“你们真这么决定了?”
蔡秀芬也直直地看着姜黎。
“爹,于奶奶把她们姐妹留下的东西全给了我,而且给了我好几处酒楼、房产契子,目前国家正在把早前充公的那些东西归还原主人,我既然接了于奶奶的托付,就不能让她老人家失望。
再说,我那位大舅爷是为国捐躯,要是于家真就这么没了,于奶奶他们姐弟三人怕是在地底下难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