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怀玉亲自拜访李员外,本来他现在不想拔刀,可有些人还真就肆无忌惮不知死活了,
他突然到来,把李员外吓了一跳。
看到赵录事和范志恒先过来打招呼,还一脸笑容,才好点。
“武相公要下乡巡视,第一站便选了老邻居李员外家,”
“那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李员外赶紧把全家喊出来迎接,
李员外纵然年少时混过游侠圈,后来还做了不良人,甚至一度做到不良帅,还趁改朝换代谋了个员外县尉做了两年,但终究也仅是个致仕的老员外罢了。
在武怀玉这种圣眷正隆,权势炽热的超级新贵宰相面前,那真是米粒之辉岂敢与皓月争辉。
别看两家挨的近,但哪怕是贞观朝以前,武士恪仅是个元从禁军的旅帅,那都是李员外不愿意轻易招惹的,
渭北沿着白渠一线,可是整整三万元从禁军,这些人别看打仗不怎么样,但人家顶着天子元从的名头,号为父子军,谁敢轻易招惹?
就算武士恪这旅帅级别不高,但人家也是经常番上长安宿卫,也是有机会能见到皇帝的。
而且那些禁军很团结,比如龙桥迁有五十户禁军,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哪有别人敢欺负他们,地头蛇都不行,除非是如东李堡李靖这样的门阀,禁军才不敢招惹。
李原外家其实以前地比现在还多,但在改朝换代后,皇帝把自己三万老兄弟安置到渭北白渠一线七县,每个禁军最少一百亩地,军官、得勋者还另加,这使的大量好地被授给了禁军。
虽然名义上说是以渭北白渠膏腴绝户地授予,可哪有那么多绝户地,其实很多地虽在隋乱时荒芜了,但也是有主的。
比如小李村当时有不少地被李员外趁机吞并了,但为了逃避摊派赋役等,他们只签了白契,也就是私契,没到官府过户。
结果皇帝当初一道旨意,就把许多渭北良田征走了,李员外也只能忍气吞声,毕竟他那些地,真追究起来,也都来路不正,趁饥荒放高利贷占来的,或是趁百姓逃荒等,直接占有,还有把官田低价贱买来的。
“捉羊来宰,杀鸡杀鸭,去龙桥买大鹅买鱼”
李员外不敢怠慢,
虽然与龙桥隔的很近,但怀玉也是头一次来小李村,头一次见李老员外。
武怀玉刚坐下。
侍从石守信便从外面过来,递给武怀玉一封信,武怀玉看过后,脸色慢慢沉下来,李老员外一颗心也沉下来。
“李员外,这刚开始公示,便有人把老员外你检举告发了啊,说你隐匿人丁奴婢财产数量,故意瞒报田宅作坊等,不仅隐匿一些田产,还把一些良田说成旱地,把麦地说成枣园,
把二百四十步的大亩田,报成百步的小亩,甚至有把三百六十步计一亩,
还有人检举揭发说李员外家这些年一直放高利贷,还利滚利,借贷者还不起,就强牵牛马,甚至迫人典妻卖女,卖屋卖地,连朝廷明令禁止买卖的口分田都敢拿来抵债,”
“老员外,这些太惊人了,敢问可有此事?”
“定是有人故意诬陷,老朽愿意与他当堂对质。”李员外慌了。
“这是匿名检举,当堂对质却是没办法了。”
“都是诬陷,所以藏头摭面,武相公可千万莫要轻信。”
“老员外莫慌,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这检举信上所列的这些,件件都有所指,不如就一一核验一下,便真相大白,若是诬陷,也能立马还老员外一个清白。”
武怀玉话一落,李员外直接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好歹是曾经做过不良帅,甚至干过两年万年县尉的人,那也是成精的老狐狸,这一番对话后,他已经醒悟过来,不管是不是真有人检举,但恰好在此时此地,太巧合了。
而这位武相公的话,更是让他彻底慌了。
明显,武相公是不信他的,更有意要直接查他,可他经不起查,若是跟胥吏勾结,欺上瞒下还可以,
可宰相亲自派人来查,谁还能替他隐瞒?
一下就露馅。
“武相,老朽绝不敢有半分期瞒,但这几年老病,家中事务都是交由管家帮忙打理,老朽这就派人去找管家询问,可有欺瞒。”
怀玉看他样子,知道这老家伙慌了,甚至想要找个台阶下,先推到管家头上,然后可能就是狠出点血。
果然接下来,老头开始演戏。
事情都是管家乱来,他并不是有意期瞒,但他还是愿意认错,愿意悔改。
他认错认罚。
愿意把脱漏的全都补上,还愿意马上主动把今年的租调按实亩上缴,义仓粮也一样。
另外愿意再给县衙捐上一千石粮,五百匹绢。
真正的大出血,
还暗示愿意把他家的那碾、油坊,都献给武怀玉,再加上那四百亩桑枣园。
其实那四百亩桑枣园,按四百八十步算一亩,其实就是二亩当成了一亩来算,所谓桑枣园四百亩,实际是有一千亩,他不仅二亩当一亩,还隐匿二百亩。
这一千亩地,都是能引清河水灌溉的良田,只种了四十亩桑枣,其余的都是种的麦,还是李家蓄奴耕种,还雇了几个长工,农忙时也雇些短工麦客。
李员外在三原清河乡以外,其它乡也还有好几个庄子,加起来也得有千亩地,在三原县以外其它县,也还有千亩地。
这老头真正的身家财产,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多的多,
长安有宅子有商铺,三原泾阳也都有。
家里更是长期经营放贷和做粮食买卖。
李员外愿意狠狠出血过关,可惜他并不老实,他对武怀玉交待的,也只是三原县西乡小李村的田宅奴仆这些实数,连西乡以李村以外的家业都没交待,更别说雍州其它县内的产业了。
“本相岂是那种人?”武怀玉不屑冷笑。
“我家那四百亩桑枣园,全献给相公。”
“四百亩桑枣园?”
“是我又糊涂了,那是一千亩地,全都献给相公,这就把地契取来,”
怀玉仍然摇头,
老员外还在犹豫不舍得出更多血之际,石守信又进来,再递上一封信。
武怀玉装模作样打开看了一遍,然后振怒,“李敬安,你好大的胆子,这又做如何解释?”
信扔在他面前,李员外赶紧捡起,看了一眼,便惊叫一声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