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回答:“你谢我什么?在此野外,能得一间小庙容我们停歇,不用担心野兽袭击,岂不是菩萨的功德?我们当谢过佛像才是。”
女子“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道士觉得气氛过于沉重了点,就调笑她:“姑娘还没有告诉我姓名,教我心里直痒痒啊。”
女子笑道:“姓白,名小雨。”
“白姑娘,不知你路过此地是要去何处,说不定我还能给姑娘指指路。”
“小女子本就浮萍,没有来头,也不知哪里可以去,公子恐怕指不了我的路。”
“白姑娘既然不愿意说,那我……”
外面突然传来大声念诵词文的颤抖声音打断了他:“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一个落魄书生打扮的人一边大叫一边回头看后面,慌忙越过了寺庙台阶,差点绊倒在地。
他进了寺庙,长吁了一口气,回过头向前,却看见寺庙里有几道黑影盘腿坐着,顿时大惊失色,吓得瘫软不敢动弹。
他乞求道:“请各位大仙放过小人,小人只是偶然路过此地,绝无打扰诸位聊天的心思啊。”
道士笑起来,对他说:“你想胆子怎么这么小,我们几个都只是路过此地,在这里歇歇脚,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女子笑道:“公子还好意思说别人胆小,先前是谁被我吓破了胆?”
道士尴尬道:“只是路面湿滑,呵呵……”
那书生看见他们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而且那道士和女子容貌颇为不俗,想必不是强盗妖魔之类,也就放下了警惕,但还是不敢靠近。
徐怀谷好奇问他:“嘿,胆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了徐怀谷一眼,是个孩子,就语重心长地教导:“小孩子要对长辈有礼貌,不能叫别人胆小鬼,要以礼待人。”
徐怀谷完全不理会他,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书生正襟危坐,直直看着徐怀谷,说:“姓与名者受之父母,要正经对待。小生姓王,名浩丞,乌凉人氏,至今方十七岁,尚无表字。”
徐怀谷抓了抓头发,说:“所以你说了这么大一堆,你是叫王浩丞咯?”
“正是小生。”
徐怀谷想了好久,发现跟他确实没有什么话讲,只好问他:“那你要去哪里呢?”
“小生正准备去滨西城里参加秋天的科举,无奈囊中羞涩,租不起马车,只能在这山林里赶近路,才能够按时到达滨西。”
道士看着王浩丞,笑着说:“那真是巧啊,我们一行人也是准备去滨西,不如和王兄同行如何?也能互相照拂一二。”
王浩丞喜悦道:“那是最好了!小生正愁着无人聊天,路程苦闷,能有道长陪伴,是小生的荣幸。”
道士微微笑着,点点头。
王浩丞看见道士那双眼睛,莫名心悸一下,彷如跌进了星辰大海,似乎很熟悉,但他也没有多想,就放过了这个小小感觉。
他发现那个女子也正盯着他,有点脸红,埋头假装看着地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朝那个方向偷偷瞥了一眼,发现女子已经闭眼靠在一颗柱子上睡了,他才好好端详起女子来。
说实在的,长这么大,他还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
他从小就生活在乌凉,也是大余国南部的一个小城,人人靠农作生存,女孩子早早地都嫁了人,像这般年纪的,要么下田种地,要么已经是孩子他娘了。
他是乌凉少有的几个读书种子,前来结亲的人倒是有一大堆,可他都以耽误学业推辞了,其实是他根本没有喜欢的人。今天看见这女子,他才感觉有点喜欢。
女子自然知道这人在盯着她看,不禁想:也是个好皮色肉相的肤浅俗子,和那些流贼强盗没什么两样。
心里对他不爽,但她还是假装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嘴角扬起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笑容,活生生让王浩丞看呆了。
寺庙悬空的房梁上,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几十年的回忆再次涌入脑海,这双眼睛蹲下来,眼泪不住流下,却没有水滴落地面的声音。
月色依旧安好。